“那又如何!”嫪毐高声嘶吼,鲜血不断从他的嘴角和齿缝里流出,“嬴姓也非周王血脉!不也做了王有了封国,嬴人做得,我嫪毐便做不得吗?!”
“我堂堂七尺男儿,凭什么要做太后的男宠!我做不成秦王,便要让我的孩儿做秦王!我没错!”
“都是太后生的孩儿,嬴政算什么!他又比我的孩儿高贵到哪里去!”
“姬长月这个生性浪荡的女人,指不定嬴政就是吕不韦的种,你们嬴姓的王位早就被吕政给窃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可救药。”王翦摇摇头,“我王并未要我将你就地正法,要杀你的另有其人。”说着他命人重新检查,确认嫪毐被死死绑在地上,绝无动弹的可能性。
随后一行人离开牢狱。
“是谁?!”嫪毐不甘心,朝着牢房外喊,可惜了王翦没有回头,“是谁!别走啊!是嬴政要回来亲自杀我吗?”
话音刚落,他看见了牢门外露出来的华贵衣裙。
那是姬长月,她静静地册立,目光自上而下的望着狼狈的他
嫪毐脸上的呐喊僵住,与她的目光在空中相接。
“我生性浪荡。”姬长月淡淡的重复着方才他的辱骂,“我竟不知在长信侯心中,我是这样的一个人。”
嫪毐的嗓子犹如被狠狠遏住,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慌极了,用尽全力才挤出一丝丝难看的笑,“太后…太后,小人方才失言,那都是王翦那老贼逼我的,月姬……我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住口!我的名讳也是你能唤的!”姬长月呵斥,再也忍不住一耳光甩到了他的脸上。
“我——”
“我乃大秦王太后,一言一行皆能定人生死!”
“嫪毐,”姬长月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她脚边的男人,“你敢骗我,骗我的没一个好下场。”
“我没骗你,太后!我真的没有骗你!我爱你啊!我们的孩儿被嬴政杀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们,是被你亲自杀的。”姬长月说来便觉得想笑,也确实讥讽的笑出了声,“我政儿给你机会了,若你没有将明儿、睿儿当做政儿的孩子捅死,他们又怎会死?”
“你死到临头了不想让他好过,为了报复他,便想杀他的孩儿泄愤,是也不是?!”
嫪毐面色倏然扭曲,知晓自己再装也没用了,“你这个贱——”话没说完,一支金簪倏然捅入他的侧颈。
“如今我还会让你辱骂我么?”姬长月目光森冷,握着金簪在他的血肉中旋转,看见他痛苦的发不出声音,便浑身舒爽,“我说过了,骗我的没一个好下场,可以不爱我,但绝不能骗我!”
“那两个孩儿是你买通侍医哄骗我留下的,否则最开始他们就没活命的机会,你根本不爱他们,装什么父子情深呢。”她再次扭转金簪,欣赏嫪毐快要断气的喘息,“青灼将他们偷走了三四日你才发觉他们不见了,你爱吗?嗯?”
她利索的拔出金簪,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嫪毐正要说话,金簪再次没入,这次是另外一侧脖颈,他彻底失去了说话的能力,身子扭动的频率也在慢慢疲软,逐渐挣扎不动。
“这才是你可憎的真面目,你对我的那些好是排演的,对我说过的甜言蜜语是在心里想了许久故意蛊惑我的……全都是骗我的,一个字都作不得数。”姬长月哧哧笑着,“我好恨你,好恨你。”
“是我傻,是我没见识,只要有人肯对我好,我便巴巴的捧出一颗真心,生怕给的不够你便失望了、抽身走了。”
嫪毐死死盯着姬长月,说不出话,却想张嘴咬她的手。
姬长月俯身盯着他,一字一顿,“在知道你骗我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要杀了明儿、睿儿,我让青灼带走他们,是为了他们活命,我甚至将自己毕生的财产全都给了他们,足以他们挥霍一辈子。”
“是你,亲手杀了他们,怨不得任何人。”她站起身来,在嫪毐恍惚痛恨的目光中,丢下金簪,“来人,嫪毐行事狂悖,意图谋反,剥去他的君候之位,车裂示众!”
也不知是他先流血而亡,还是能坚持到车裂。
姬长月不在乎了。
转身离去,连同自己不堪的过去全部留在这间牢笼中。
咸阳被清洗干净,秦宫也恢复了往日的干净,成王的代价便是如此,当年芈宸发动华阳政变时,秦宫也曾遭屠戮,死了无数寺人与宫奴,当时的秦王虽然只有十三岁,好在他懂得自保,拉拢了王翦与蒙骜,这才活了下来。
政治斗争向来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乘坐车马回到咸阳,般般掀开帘子向外看去,心想,在此后的几十年中,像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许多。
这便是统一的代价。
她生在姬家,的确是她的幸运,她真切的如此想着。
第78章 政变结束 “般般产子。”
王驾行走在咸阳城的街道,百姓们围在两侧欢呼,再没有什么比他们的王亲政了更振奋人心,这也象征着一代权臣吕不韦即将落幕,他的时代要过去了。
秦王临朝,这是他踏上王权巩固的第一步。
他利用嫪毐,逼其谋反,将吕不韦与王太后一网打尽,至此,散落的王权尽数收拢。
昔日的长信侯,如今的阶下囚嫪毐利用太后与秦王印玺矫诏调取了秦国上下数万兵马,其中不乏首都咸阳各县的地方武装、秦宫的卫戍禁军、秦宫的骑兵,甚至也有归属秦国的少数草原民族极其门客。
这些有不知晓嫪毐行的是谋反之事的,不知者无罪,并未将其定罪。
嫪毐的数万门客、舍人、亲信以及党羽,头目斩首,其余流放。
嫪毐兵败被擒,被王太后愤恨戗杀,尸身处以车裂之刑,夷三族。
次月,秦王以嫪毐为吕相引荐为由,问罪吕不韦。
嫪毐政变所带来的结果,已经远远超出文武百官能为吕不韦开脱的极限,即便如此,当朝之上百官尽数跪倒在地,恳求秦王从轻发落。
种种行为,在嬴政看来是胆大包天。
他冷冷的立在高台上,“尔等以为如今还能掣肘寡人?异想天开!莫非认为寡人无人可用,这朝堂究竟是寡人的天下,还是吕相的天下!!”话至末尾,他拍案而起,咆哮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上。
众臣色变,战战兢兢高喊:“臣不敢”,不敢反驳一句。
吕不韦跪下,缓缓脱下朝冠放置在地板上,“臣擅权专政、容乱臣贼子登堂入室,祸乱大秦,罄竹难书。”
“请,”他慢慢俯首,“王上责罚。”
秦王周身的冷郁气势戛然收起,众人悄然松了口气,纷纷抬起头来看向高台上的秦王。
“文信侯吕不韦,你的确有罪,罪在不忠不臣。”
吕不韦的头颅俯下的愈低,尊听其言。
“你为先王旧臣,奉先王遗诏辅佐寡人至今,本有功于社稷,然而你身为相国、位极人臣,却纵容门客,勾结宫闱,致使嫪毐之乱祸乱秦国,宗庙几危,天下震动,此乃不忠!”
“你奉《吕氏春秋》于寡人,口称仲父,却结党营私,令朝堂之上只知相邦,不知秦王!僭越礼制,动摇国本,此为不臣!”
“除此之外,你鼓动成蛟叛乱,动摇军心,致其逃入赵军营地,吕不韦,你欲意何为!!”
吕不韦猛地抬起头,为之色变。
“你以为寡人不知晓。”秦王居高临下,眉梢眼尾透着压不住怒气的讥讽,“秦国公子叛国投赵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寡人忍你久矣!”
吕不韦闭上眼睛,“请王上治臣的罪。”
秦王自然要治罪,他目光如刀,所吐露的决策不容人质疑,“你德不配位,功过不能抵消,但寡人念及旧情,不忍加诛于你。”
“即日起,罢免你的相位,收回文信侯印绶以及洛阳封地,即刻迁出咸阳,徙居蜀地,无诏永世不得回朝!”
秦王彻底断绝了吕不韦的政治生涯,没有丝毫回旋余地。
吕不韦苦笑一声,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草民领命。”
满朝鸦雀无声,对吕不韦的离去行注目礼,众人于心不忍,又无话可说。
“樊於期受吕不韦指使教唆成蛟反叛,目下已叛逃至燕国,下令夷其三族,有能生得他的项上人头者,金千斤,邑万户!”
百官伏拜:“我王英明。”
质子府邸,此消息传入燕国太子丹的耳目中,深感危机,“他终究也是大权在握了……不能再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