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吗?
炀姜迟迟疑疑,不真切极了。
“表兄,你与夏太后说了什么啊?”般般忍不住这颗好奇的心。
“她想要活着,维持太后的尊荣,无非是些交换,无伤大雅。”
般般忽的问,“表兄不处置她,是要留着牵制华阳太后?”
嬴政诧异侧目,“表妹……”
她读懂他的未尽之意:怎么变聪明了?
她将赢月的古怪与成蛟的坚持结合在一起,提出自己的疑问,“我感觉楚系是想做些什么,连我都察觉到了,表兄一定也心知肚明。”
嬴政牵上表妹的手,语气里透着细碎的笑意,他恍若未觉她的意思,反而说起出兵的事情,“成蛟总想带兵攻伐列国,我成全他便是,到了明年他就十六了,寻常男儿十六岁已经成家,让他历练历练也未尝不可。”
他对着般般总是温和体贴,就连说话也温温柔柔,由此这话也被裹上了一层错觉。
若是有旁人在场,只会以为秦王爱戴弟弟,事事为他着想,实在是一个称职的好哥哥。
说罢,嬴政轻轻拍拍表妹的手背,示意她别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蒙骜近日不大好,酷暑炎热,他染上了病,虽然吃药好了,身子骨却大不如从前。”
“表妹陪同我一起出宫探望一番吧。”
般般吃惊,“蒙骜大将军也病了!”她要去。
蒙骜为大秦立下赫赫战功,这一生攻伐无数,无疑是秦国的最强战力。
两人漏夜出行,咸阳街道空无一人,宵禁过后连盏烛火也没有,掀开马车帘子,阴森的恐怖侵袭而来。
般般赶紧放下帘子,掏出一张巴掌大的手持铜镜,检查自己的装扮。
她出来不曾上浓妆,淡淡的一层,发略微挽起,简单簪戴了一只凤钗,穿着一件浅紫色的深衣,于夜色之中,如一捧绽放的幽兰紫瞳花。
嬴政于穿着上随意,仍旧是一席玄色的常服,不戴头冠,轻装上阵,露出白皙的额头,眉骨不加遮掩,多了两分平易近人的温和。
“人老了,身子骨便如此。”这两年,频频有朝中老去的臣子亡故,般般还记得当年华阳宫变,是蒙骜带兵镇压。
蒙骜是不设不扣的保王党。
“赢月心仪蒙恬的事情,仿佛很久没听过动静了。”
这算不算是华阳太后拉拢蒙家的手段呢?
“蒙恬不是傻子。”嬴政看了般般一眼,悠悠然道。
“其实赢月貌美,蒙恬岂会不动容呢。”但他还是拒绝了,足以证明他不是傻的,不愿意被利用。
果然当年他痴傻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般般都被他骗了。
“哎。”般般叹了口气,心说就不乐意跟你们有八百个心眼子的人玩,玩不到一起去啊,“是不是只有女子才会心系情爱,男子胸怀远大抱负,情爱是身后事,才不会放在第一位呢。”
“人与人相遇的时机很重要。”不过嬴政倒也没否认表妹说的话,“男子与女子看到的天地不同,思维自然也不同,这并非性别导致,而是环境造就。”
“若是女子也可以想念书便念书,想看更开阔的世界便看更开阔的世界就好了。”
“那王后要辛苦了,表妹身为秦国国母,你想如何造福秦国女子,我都不会阻拦。”
般般当真展开了认认真真的沉浸式思考。
她还记着表兄曾说过,就算造纸出来,穷人依旧读不起书,这并非是纸与秦简的问题,而在于知识不往平民中流通。
若她能帮表兄教化民众,是不是也能让六国人反抗的不那么激烈?
害,可是她不会教人读书,捐钱……她又舍不得。
抬起头,表兄正笑吟吟的看着她,眼瞳中倒映着欣慰与欣赏。
“表兄为何如此看我?”般般被看的害羞,将他的脸推开。
嬴政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自然是心悦表妹了,如何看都看不够。”
这人,忽然会说情话,还怪让人不习惯的。
般般倏然红透了面颊,“哦。”
她应得干巴巴,明明成婚一年了,少有从前未婚时的生涩与别扭。
瑟缩了一下手腕,她顺从心意挪动屁股,更加挨近表兄,伸手环住他的腰。
他像托起小狗幼崽的脑袋那样,掌心攥住她的下巴,清浅的笑着,故作疑惑,“脸红什么?”
第50章 捉弄(二合一) “最早的霸道嬴总。”……
喜欢问问题的人,多半总是明知故问,看别人羞窘很有趣?这不是调戏又是什么。
般般不肯示弱,抬手抚向他的大腿,“因为热呀。”
调戏多简单,她也会。
嬴政脸庞微微僵,握住她的手要推开。
她立刻躲避开,敞开声音不满,“别碰我。”拉长了尾音,黏黏腻腻的勾出一份别样的味道。
“???”他立即捂住她的嘴,“你在乱说什么?”
这话太有误导性了,传出去当朝君王与王后在马车上这样那样,多尴尬。
“我没乱说。”她被捂着嘴,探去的小臂收紧用力,身子依偎在他身侧,手指时而挑逗时而揉捏,无辜可爱的欣赏他精彩的脸色,“哎呀,表兄你也热吗?”
嬴政:“……”
妻子不像小时候那样好戏弄了,稍微捉弄,不服输的与炸毛的两脚吞金兽如出一辙。
他这一辈子,也只对她认输过。
前两年,他问她脸红什么。
她尚且还会不知所措,软软糯糯的,现下都会反问你脸红什么了呢。
终归是大事要紧,等到达蒙府,两人整理妥当下车。
蒙恬带着弟弟蒙毅出来迎接,他迎面瞧见秦王后不知低语些什么,抬起手掌给秦王看,秦王手执住,轻轻揉了揉。
蒙恬脸上犹然挂着一分悲怆,恭敬拱手跪下,“不知王上前来,下臣有失远迎,父亲他正在大父床前,没能来迎接王上。”
蒙毅虽说比他小上几岁,却已经很稳重,一同跪下请安。
般般扶起蒙毅,示意他不要多礼,“好孩子,快带我们进去瞧瞧吧。”
嬴政与蒙恬年岁相当,自少年起便玩在一处,感情亲厚一些,叫了其身后一同往里头走,他不住询问蒙骜的状况。
蒙恬听见秦王亲近关切的语气,悲从中来,“王上,大父他身子不好了,上回自魏归来,伤到了肝肺,如今酷热,他躺着起不来身,但凡起身便呼吸艰难、胸闷气短,形容更是一日比一日憔悴。”
嬴政闻言心脏狠狠沉下,“侍医如何说?寡人命宫中的侍医尽数离宫诊治也无济于事么?”
蒙恬染上了哭腔,使劲儿的摇头,宽袖不知沾了他多少的泪水,“侍医说大父油尽灯枯,是到了岁数。”
般般在一旁听着,轻轻抚摸着蒙毅的脑袋,心里忧愁,“去岁回秦述职时,蒙骜大将军还好好儿的,我瞧着精神抖擞的很。”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缄言。
待踏入屋内,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呛得人呼吸不过来。
蒙武久跪在床榻前,亲自喂蒙骜喝药。
一只手忽的伸过来,欲接过药碗。
蒙武侧过头,年轻的秦王映现在眼前,他狠狠怔住,手腕颤抖两下,将碗交到他的手里。
蒙骜苍老的脸皮不断坠动,艰难颤动声线,“王上万…不可,老臣还没死呢。”
嬴政轻轻抚抚他年迈的手背,“如何就不可了,蒙骜将军为我大秦鞠躬尽瘁,寡人便是日日来侍奉你用药,也是使得的。”
蒙骜嘴角轻轻颤动着,不愿错过看着秦王的任何一眼,一口一口的药入肚,却丝毫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愈发气短,急促的喘息企图得以平息。
“阿父。”蒙武泪如雨下,悲痛难当。
“王上。”蒙骜颤颤巍巍举起手来。
嬴政搁下药碗,握住他的手,似有动容,“上将军。”
蒙骜语气艰难,话中多次停顿,“臣不能护王上加冠亲政了,您一定要提防…提防相邦,他一定会阻拦王上加冠,他效忠于大秦,却并非忠臣。”
简短的几句话,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王上要派公子成蛟出兵,成蛟心性软弱,一旦兵败非死即叛秦。”
“寡人都知道,上将军与寡人心心相通。”
蒙骜听见这话,全身松软下来。
他的视线模糊了片刻,眼前的秦王轮廓如同浸了水的油纸,墨色氤氲扩散,却让他生出一分阔别已久、无比亲近的思念,“臣思念王上久矣。”
嬴政微微怔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