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主子像高高在上的神灵,垂目看人间喜怒哀乐与痛苦。
即便这些事情发生在德主子的身上,即便真实痛过,也会很快抛诸脑后,以一种大慈悲来接受这一切,处理这一切。
无怨,无恨,无喜,无怒,无哀,无乐……
自然也无爱。
她没见过比德主子更慈悲的人。
她跟过两任皇后,那两任皇后也是很好的人,也很慈悲,却和德主子的慈悲不同。
因为两任皇后她们都是人,她们会有喜怒哀乐,会有牵挂,会有欲念。
德主子像高台上的金漆神像,照见满座欲望,她自个儿却无欲无求,活像个故事里下凡济世度人的神仙。
口口声声的镯子和小主子,更像一个借口。
没有,也压根儿没关系。
琉璃心中生出了个荒诞的念头,对于德主子来说,恐怕一切都不重要,活着这事儿也不重要。
她恐惧的低着头,死死掐着手指。
那是人对非人哉的恐惧。
乌玛禄叫了一声她,琉璃才回神。
乌玛禄让她端来了水,自个儿捧着,慢慢喝着。
琉璃静静等着,屡屡走神。
正月,清朝礼部的咨文,在康熙的授意下,历数朝鲜的诸多罪状,直斥朝鲜“主弱臣强”,并将三使臣抓捕后,押送朝鲜要求重处。
清廷对朝鲜君臣的反复打脸,令其屈辱不堪,朝鲜王甚至认为这是“丙子胡乱”以来从未有过的侮辱。
然而,正如康熙所说,他们国微兵弱,不能将清廷如何,只能含辱吞下。
康熙又在朝堂上询问了有关于和罗刹国的条约签订,得知仍在磋商中,短时间难定。便不再询问。
下了朝,康熙去毓庆宫看了太子。
太子虽出阁读书,但仍由讲官尹泰、汤斌、徐潮等为太子胤礽讲解。
暂未挑选其他大臣。
康熙歇了两日,才开始翻牌子。
自也是翻过永和宫的几人,只是没听说过谁有孕。
至于各位妃主,虽也会翻牌子,但也会留宿于各宫妃主处。
乌玛禄身子不好,康熙年后虽来得勤,但也只做过两三回,也不指望怎样。
年后三月,等天气暖和了,冰雪尽皆化完了,皇太后让那兰图抱着如意来看乌玛禄,乌玛禄自是带她去见了长生。
如意看了一会儿,才问她:“妹妹好小一个。”
“你生下来也这般小的。”
如意闻言愣了会儿,才问她:“哥哥呢?哥哥在哪里?”
乌玛禄正要说话,莺哥已经带着胤禛来了。
莺哥见过礼后,同乌玛禄道:“主子知晓德主子这里来了格格,便让奴才把小主子送来。”
“替我多谢谢你家主子。”
“是。”
琉璃让赵严他们准备了一套座椅板凳在外面,让乌玛禄歇着。
乌玛禄坐着厚垫,倚在榻上,膝上盖着狐皮,怀里抱着汤婆子。
她身子越发不好,也越发惧冷,只坐在那里,看胤禛带着如意玩儿。
宫人们准备好了纸鸢,又放上天空,才递给两个孩子。
孩子们玩性正浓。
于二月二十二日去了畅春园的康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也没人通报,兀自走进来。
乌玛禄正要行礼,他扶住了要行礼的乌玛禄。
赵严等人见机又搬出一套座椅,让康熙坐下。
一切准备妥当。
康熙同乌玛禄同看两个孩子放纸鸢。
康熙道:“听梁九功说,你们这儿放风筝,我便来了。”
“是。”乌玛禄微眯着眼,额上出了一层薄汗,“奴才身子不好,就由他们去了。”
“有点儿意思。”康熙坐在那里,捧着茶,看他们放着。
两人并不说话,宫人们自也是不说话的。
有小太监快步上前,附耳梁九功,梁九功点点头,让他下去了。
康熙随口道:“怎么了。”
梁九功迟疑片刻,笑道:“奴才给皇上道喜,章佳常在有喜了。”
“有喜啊。”康熙看向乌玛禄,问她,“你觉得我该怎么赏她。”
“她得盛宠,又接连有子。”乌玛禄道,“不如晋一阶位份。”
康熙应了,看向梁九功:“晋为贵人吧。”
梁九功下去,吩咐人去办了。
康熙没放在心上,而是和乌玛禄聊天:“要不是你身体不好,让你掌管六宫事宜也没什么不好。”
“奴才若身子好,也不愿趟这个浑水。”乌玛禄不太在意,“管事这活儿再难做不过,不论你怎么做,都会有人不满意。不定什么时候,心生了怨怼,背后说坏话都是小事,诬赖陷害更是常见,何苦扰了奴才的清静。”
“你倒是看得透。”
乌玛禄笑了笑,并不接话。
康熙也就这么一说。
他早些年的确想过要让乌玛禄管事以显盛宠,但如今又觉得乌玛禄现在这个样子也没什么不好。
她要真管事,恐怕见面后,说的都是六宫事宜,他会感到厌烦,不愿意见她。
他由来喜欢的是,在她身边能得到片刻轻松。
胤禛年岁大些,在放纸鸢。如意站在一旁看,看了一会儿,跑乌玛禄面前,要乌玛禄抱。
康熙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逗她:“你额娘抱不动你,让阿玛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