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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玛禄静听梵音,和佟佳苍雪一起于后院厢房中品茗。
佟佳苍雪道:“你倒说得对。刚开始,的确有趣。如今待久了,也就觉得,外面不过如此。”
“人心易变,很容易就会腻烦。”
“是啊。”佟佳苍雪眯着眼,坐在藤椅上,在檐下,望着远处的白云。
侍卫、宫女们都离得很远。
佟佳苍雪开口:“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从前有一个小女孩,因为相士的批语,一直未嫁。”佟佳苍雪慢悠悠道,“她最开始觉得没有关系。直到后来,她有了喜欢的人。”
“后来呢?”
“后来她就进宫了。”
佟佳苍雪笑了起来,问她:“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好不好笑,有不有趣。”
佟佳苍雪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老了。”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细纹。
“我恨不动了。”
也爱不动了。
她年少时觉得重要的东西,如今看来,也就那样。
前些日子,她听说,那个人已经儿女成群。
她还听说,那个人的嫡妻是很好很好的女子,温柔婉约,善良大方。
不似她这般脾性古怪。
她在一瞬间,也就放下了。
今生今世,也就这样了。
乌玛禄举杯:“敬你。”
她指了指自己:“敬我。”
她对着虚空一举杯:“敬这天下的女子。”
佟佳苍雪举杯,闻言一怔,又忍不住笑出了眼泪:“我除了有一个好家世。余下的,没一个能比得过你。或许,这天下的女子,也没有几个能比得过你。”
“你聪明,通透,有胸襟。坚强勇敢又善良。在这深宫里,我每每见到你,便也觉得,原来这世上不需要将自己变得阴暗丑陋,也能获得很多东西。”
佟佳苍雪举杯敬她:“我不如你。”
“我也敬你。”乌玛禄还了一杯。
乌玛禄再倒了一杯,对着虚空敬了敬:“这杯千红同窟,万艳同杯,敬这天下人。”
佟佳苍雪亦举杯同庆:“共敬。”
佟佳苍雪一饮而尽:“你也看过《石头记》?”
乌玛禄笑而不答,看向佟佳苍雪,打趣道:“咱俩算不算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只是不知道咱俩的黄与苍去了哪?”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好半晌,佟佳苍雪止了笑意:“是你让我觉得,进宫不算得糟糕。”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乌玛禄笑道。
“你不觉得我脾气古怪?”
乌玛禄摇头:“你这样很好。”
佟佳苍雪:“你也很好。”
佟佳苍雪闻言大笑起来。
她是聪慧狡黠,自有想法的女子。
不喜欢她的人,觉得她脾性古怪。
喜欢她的人,便爱她的灵秀。
乌玛禄只看人好,不计较他人的不好。自是觉得佟佳苍雪哪里都好。
两人笑着,饮茶,吃着干果蜜饯闲聊。
和嫔和高在仪二人去后山逛完,觉得无趣,便来寻她两。
四人聊了会儿,商量着去打叶子牌。
三日后,康熙带乌玛禄去了一处院子。
院中有一位须发皆白的僧人,面容平静,慈悲安详。
僧人看着她,微微笑着,似乎了然一切:“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乌玛禄疑惑的看向他,又看向康熙。
康熙向她点头。
乌玛禄双手合十行礼道:“多谢大师体恤。”
“既来之,则安之,只将一切当成命中注定就是。”醒迟长老说,“万般皆是因果纠缠,方成今日。”
他似乎知道一切。
若是从前,乌玛禄还有话问。现如今,她已无话可问。
醒迟长老温柔而宽和的看着她:“我听他说,你认为人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他点头:“这很好。”
“语言,行为,总会导致无尽结果,而不论是何种结果,总会结果。”醒迟长老说,“我在接纳我的结果,你也要接纳自己选择的结果。”
他好像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
乌玛禄略微沉吟后,问他:“如果一个人没得选,那她也要接受这个结果吗?”
“人永远不会没得选。所谓的没得选,只不过是因为,你所能做的最好的选择,恰恰是你不想选的那个。”
乌玛禄垂目:“我大抵明白了。”
乌玛禄复抬头看向他:“所以……的确一直以来,是我自己在逃避。”
醒迟长老笑而不语。
他取出了一个玉佛吊坠给她:“愿你平安顺遂。”
乌玛禄双手接过:“谢谢。”
醒迟长老看向康熙:“你坐下吧。”
康熙也跟着坐下。
醒迟长老打量着两人:“你们要好好的。”
乌玛禄点头。
康熙忍到如今,再也忍不下去。
他道:“你在外面等我吧。”
乌玛禄看了康熙一眼,点头,退了出去,关上门。
醒迟长老从手边拿出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个七块宝石镶嵌而成的黄金手镯。
他递给康熙。
他说:“我走的时候,什么都不明白。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叫我一定要带上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