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一年仅此一回。
胡贵妃难得与陈贵妃意见相同,她们这些名门贵胄,无论内里斗得如何激烈,面上都得一团和气,无他,这才叫世家风范,刻在骨子里的高贵典雅,只有暴发户才不讲体统呢。
邓太后未置可否,可看样子是默认了,侍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出去宣召。
未几,南阳侯夫人被领进门,年过花甲的人了,头发白了大半,又在寒风中冻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着实辛酸。
众人瞧她步履蹒跚模样,亦心生不忍。
南阳侯夫人颤颤巍巍拜倒在地,“臣妇奉家夫之命前来拜贺,愿娘娘千岁安康,长乐无极。”
邓太后开口便是惊人之语,“南阳侯死了么?你这样急着见哀家。”
南阳侯夫人窦氏忍不住痛哭起来,“娘娘,臣妇知您怨恨老侯爷,可老爷自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呀!”
当年邓太后被送去庄子时,老爷还只是个四岁孩子,他能知道什么,怎么敢跟父亲作对?邓太后这种迁怒实在毫无来由。
照窦氏的看法,人死如灯灭,就算太后娘娘如何怨恨生父,可肇事者都已经入土了,为何还要揪着不放?连同家中子弟也迫于淫威,如鼠辈们见不得光,枉为后族,却半点得不到旁人尊敬,反被嘲笑。
窦氏哀痛愈甚,掩面泪流不止。
嫔妃们瞧着也甚是恻隐,都是世家出来的女子,自然知道被轻视是何等滋味,比起吃不暖穿不暖,这种精神上的践踏更令人无法忍受。
太后娘娘的确做得太过分了些,若能趁此机会冰释前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四面静肃中,传出一个轻飘飘的声音,“所以,南阳侯夫人今日是为爵位而来?”
窦氏愕然抬首,想看看谁在说话,循声望去却只见到个美目流盼的年轻女子,陌生至极。
徐宁故意拖长音调,“看来,夫人不是真心为太后道贺呀。”
第062章 口舌
此话一出, 胡贵妃先就皱起眉来,想在座多少皇亲国戚,哪就轮得着她说话的份?纵然自恃王妃之尊, 也得考虑辈分问题,南阳侯夫人可是跟她祖母一般的人物, 这样大呼小叫, 真是霸道!
但毕竟是别人的儿媳妇,胡贵妃不便越过去教训, 只恨温妃不在,由着徐宁撒泼, 这家怎么一个比一个颟顸?
陈贵妃到底持重些,轻咳了咳,暗示徐宁注意身份。
徐宁笑嘻嘻地打了个千儿,“贵妃娘娘, 您嗓子不舒服,还是吃伤了东西?”
陈贵妃再不好说得, 原本她对徐宁尚有些好感,如此一来, 却烟消云散。妻贤夫祸少, 老五娶了这么个媳妇, 将来怕少不了麻烦。
窦氏经此一番打岔, 重新蓄力,眼泪珠子跟流不完似的,再度伏地痛哭, “太后明鉴, 臣妇怎么敢对您不恭敬?您可是咱们邓家的天呀!”
徐宁明明说的是心不诚,这会儿却偏扯到恭不恭敬上, 分明大事化小。
邓太后仍旧不为所动,只眉目攒聚着怒气,显然这样道德绑架的次数多了,总会有绷不住的时候。到时候,慈宁宫恐怕声名狼藉——南阳侯府是豁出去了,既然不让他们好过,那太后自己也别想好过,大不了两败俱伤!
徐宁轻轻上前,佯作赔礼,却暗运巧劲将窦氏搀起,“夫人慎言,举头三尺有神明,朝堂之上又有万岁爷,您方才那番话让太后娘娘何以自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邓太后野心勃勃、想要垂帘摄政呢。
窦氏不由得收住泪,十分错愕望着这不知从哪冒出的小妮子,如此能言巧辩,慈宁宫从哪寻来的帮手?
邓太后也不禁多看了徐宁两眼,原以为她不过巧舌如簧拍些马匹,可话里句句条理清晰,让人挑不出错来,委实是个人物。
徐宁无须介绍,直接自报家门,“我乃静王殿下之妻。”
静王那样高风亮节人物,怎娶了个泼货?窦氏几欲吐血,勉强抓着她胳膊恳求,“王妃可怜可怜老身,帮臣妇向太后娘娘求求情吧。”
这就赖上她了?徐宁挑眉,合着她不帮忙是冷血寡情,若帮了忙,成功了还好,不成功怕是要惹慈宁宫厌弃。
还敢说你这老虔婆不是居心叵测?
徐宁笑了笑,“若其中确有情有可原之处,说句话不算什么,但我有一言请教。”
窦氏拿袖子搵去鬓边老泪,“王妃请讲。”
徐宁慢吞吞道:“适才夫人所言,侯爷因为年幼才未能帮太后娘娘说话,这话果真吗?”
窦氏鸡啄米般点头。
徐宁道:“那后来,侯爷有无去庄子上看过?”
见窦氏面露迟疑,她故作惊叹,“原来一次也没有啊。”
就这样还敢说自己是好哥哥呢,连亲妹妹的生死都漠不关心,这家人怎么好意思讨爵?
窦氏方才意识到她话里陷阱,哭道:“我夫君怎么敢违抗先老侯爷,老侯爷早就发话,若有人敢瞒着他偷偷探视,定会将他两腿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