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蓝雪抱歉地朝俞家夫妇说:“这孩子太认生了。”
俞父笑呵呵地说:“没关系。刚换了环境,是得适应一段时间。”俞母也点头,然后朝楼上喊:“孩子们快下来,看看谁来了?”
木质楼梯上“噔噔噔”一阵响动。小男孩和小女孩接连跑下来,停在俞父俞母身边。盛景好奇地探出脑袋去看,他们穿着童话书上王子和公主的衣服,精致得像橱窗里的娃娃。
“这是盛叔叔和贺阿姨,”俞母让两个孩子叫人,“这是盛景弟弟。”
等他们叫了人,俞母又向贺蓝雪和盛修永介绍:“这是我们儿子俞洵。”微微一顿,她压低了声音说:“这是惜凡,顾董的女儿。她太忙了,总留惜凡一个人,我就让孩子经常过来,好一起照顾。”
贺蓝雪知道顾家的情况,只有一个单亲妈妈。看到这个小女孩漂亮又乖巧,她不由心生怜爱:“惜凡,以后也来阿姨家里玩,阿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
顾惜凡扬起笑容,开朗大方地回答:“好呀!谢谢阿姨!”
俞洵拉了拉俞父的手问:“爸爸,能不能让弟弟跟我们一起玩呀?”
顾惜凡也附和:“是呀,我们正好还缺一个骑士呢!”
“你们去问问弟弟吧,”俞父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们一起玩。”
俞洵跑到盛景面前,朝他伸手:“弟弟,来跟我们一起玩吧!”
盛景抬头看了看爸爸。盛修永拍了拍他,笑着鼓励道:“去吧。”
他刚往出走了一步,就被俞洵和顾惜凡拉着往楼上跑,听到他们开心的笑声,他也不禁笑起来。
俞洵和顾惜凡稍长两岁,虽然都是独生子女,但对待盛景就像真的哥姐一样。别墅区的其他小朋友看见他俩后面跟着个陌生男孩,问他是谁,他们就说“这是我弟”。他们是小朋友里最大、最受喜爱的,听他们这么一说,小朋友们都羡慕地拉着盛景叽叽喳喳。
搬家之前盛景没有适龄的伙伴能一起玩耍,看他很快和新朋友们打成一片,渐渐变得活泼开朗,贺蓝雪很欣慰。她和盛修永一商议,决定让盛景跳级跟俞洵他们在一个班。
孩子们感情好,几家父母也是。谁家忙了就把孩子交给有闲的那家,每年都一起为孩子们的生日庆祝,还会一起旅行。
盛昭昭出生的时候,几家人都去看。大人们都不是第一次当父母,可看见新生命的出现,还是忍不住欣喜激动。盛景看了看爸爸怀里的襁褓,悄悄走到病房外坐着。
俞洵和顾惜凡也跟着来了。顾惜凡问他:“你看见妹妹是什么样子了没?他们挡着,我都没看清。”
“两个眼睛像小横杠,脸皱着,又红又粉,看起来很软。”盛景回忆了一下,笑着回答。
俞洵挨着他坐下,像个小大人似的搂住他安慰:“别难过啦。”
盛景抿着嘴,低头看自己晃荡的腿。
“之前我妈问我想不想要弟弟妹妹,我坚决反对了。”俞洵说。
盛景知道有妹妹的时候,贺蓝雪都已经怀孕很久了。他有点羡慕俞母会提前问俞洵这种问题,也很好奇俞洵坚决反对的原因。
“为什么呀?”
“我不希望多一个人来跟我分享爸爸妈妈的爱,”俞洵回答,然后挠头笑笑,“是不是太自私啦?”
盛景也隐约会有这样的想法,但如果把这定罪为自私,好像又太过严重。他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摇摇头。
“决定生不生宝宝是妈妈的事,我觉得和我们没什么关系,”顾惜凡对此不太有所谓,“但是每个人都不希望别人来分享爸爸妈妈的爱吧!如果这是自私,那我觉得每个人都是自私的。”
她的发言有点成熟深奥,像课堂上老师会说的话,又有点像哲学书籍里会出现的话,两个男孩不由肃然起敬,看向她的目光像在顶礼膜拜。
顾惜凡一拍俞洵,问道:“那叔叔阿姨对我那么好,你是不是会难过生气啊?”
“一开始是有点,”俞洵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噘起嘴像是不高兴了,连忙接着说,“但是后来就没有了。因为多了你跟我一起玩,我也很开心。”
顾惜凡这才又笑起来,对盛景说:“以后多了妹妹跟我们一起玩,肯定会更好玩的!”
俞洵一拍腿说:“是啊!而且还好是妹妹!”
“为什么?”盛景问。
俞洵拉起顾惜凡的手,又拉起他的手说:“这样你就永远是我们唯一的弟弟啦!”
他们三个人总是这样陪伴彼此经历一些时刻。盛修永去世时也是这样。
那年盛景刚上初一。某个午后,盛修永突发心梗,倒在办公室,秘书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葬礼那天,盛景见到了很多陌生面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穿着黑色丧服,人人都是肃沉的脸,哀伤的眼,嘴角压下的弯度真伪难辨。就这么黑压压站了一片,阴晦沉闷的氛围里,盛景觉得他们看向自己和妈妈的眼神,像丛林中饥饿的野兽。
贺蓝雪黑色帽纱后是早已哭干的眼。她笔直地站在墓前,背影顶天立地。儿子还太小,她的责任是迅速成为家里的顶梁柱,守住亡夫留下的家业。而她儿子的责任则是成长为一个有天能独当一面的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