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管家自动理解为问盛景:“在楼下会客厅。”
周迎暄下楼。B1走廊没开灯,昏暗无比,只有会客厅开着门,透出光亮。
她走进去,看见邵辰坐在一边沙发上,目不转睛盯着面前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在他对面坐下,看到面前半杯红茶,放下手包的动作滞了一下。
“什么事找我……”她刚开口,声音就被他转过电脑的动作止住。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她瞳孔缩紧。
她当然知道那是什么,没有人比她更熟悉那些影像。
还没来得及思考他从哪儿弄来的视频,她就听到邵辰毫无温度地说:“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周迎暄缓慢眨眼,回过神,“这都是以前的事了。”
邵辰呼吸不稳,怒而受伤:“所以,你真的把我当替身?”
周迎暄没说话,只是看了看屏幕上的影像,又看了看他。两道一样的声音重合,她恍惚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疑惑。
邵辰无法读懂她的表情。她像个置身事外的梦中来客,完全脱离了现实世界,陷入自己的思索中。
“周迎暄,”他叫她,不死心地问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没有一点点是因为喜欢我、爱我吗?”
“爱,”她条件反射似地回答,“我当然爱你。”
他刚喜悦了一秒,就被她依然恍惚的神情狠狠抛回谷底。他意识到什么,难以置信,又带着些绝望的希冀开口。
“你爱……邵辰吗?”
抱臂靠在门外一侧的盛景隐于昏暗中,同样在等待这个问题的答案。
周迎暄的声音传来,平静又果决。
“不爱。”
意料之中的结果。盛景闭了闭眼。
从法国回来后,他复盘过去一年,迅速分析明白了周迎暄的行为逻辑。
她说的“我爱你”比呼吸还自然,不是轻浮,而是把任意一个替代品当作信号站,再把这句话说给那个遥远的灵魂听。她如坠梦中,又分外清醒,谁到底是谁。
很荒唐。
他问邵辰敢不敢找周迎暄对峙的同时,也在心里问自己敢不敢。答案是不敢。他不敢听到周迎暄对他说出这两个字。
但好在,这对一个自以为陷入热恋的男孩来说,会是个不错的打击。
想象到邵辰现在可能会有的表情,盛景快意之后,竟有些,物伤其类。
视线重新聚焦到面前的年轻男人身上,周迎暄根本没思考就立即给了他答案。她轻声叹气,遗憾的表情像在责怪他为什么非要问出那个问题。
邵辰明白了。
如果他没多问一个问题,她会假装爱他,哄他留在身边,然后继续把他当替代品。
其实她选择的对象不是他也可以,只要有一副他这样的嗓音,谁都可以。她喜欢的只是他喉咙里的声音,在她面前他只是一条声带,而非一个完整的人。
想到这里,他喉咙涌起灼烧感,好像嗓音被人夺走一样,他忍不住抚上自己喉头。巨大的荒唐感和背叛感让他后背发麻,甜蜜的气球被轻而狠地扎破只剩狼狈的碎片,他失望、心伤、愤怒,却说不出话,只能握拳颤抖。
女人只是平静地看他,没有丝毫愧疚,没有丁点闪躲。
不可理喻。除了疯子,谁会这么不可理喻。
“你疯了。”邵辰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对不起。”
周迎暄清楚,没有谁知道实情后还甘愿做替代品的,她和邵辰就到此为止。她说:“这段时间跟你在一起很开心。对于这件事,我很抱歉。”
她的语气没有变化,依然是平和温柔的,像和他说起工作日常那样,依然看着他的眼睛,像认真听他说起琐碎趣事那样。邵辰才明白,她的温柔一视同仁,温柔背面的冷漠也是。她如一潭死水,任凭石子掷入,都不会有一点波纹。
她又说:“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补偿你。”
邵辰迟缓的神经感触到她话里的字眼。
补偿,什么补偿?钱,还是资源?
对啊,他最开始想要的不就是这些吗,趁此机会捞点精神损失费再把诡异又疯狂的关系结束,多好?
可是他听到她提出补偿,丝毫高兴不起来。
也许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在图利的时候还起了图情的念头。他未必心思纯粹,却又深觉被欺骗辜负,于是,被无情玩弄得心碎。
贪心就算了,周迎暄一直对他大方,出手阔绰,轻易就满足了他最初的贪心。
但贪心恰好多了一点点,所以他被这不该多的一点贪心反噬,最后赔了身体又折心。
周迎暄从包里拿出支票簿,纤细的手握着钢笔流畅地写下一串数字。她扯下那张支票,神情自若地递过去。
她此时尤其大方,支票上的金额可观到惊心,让人快要怀疑她是否是个中惯犯。
周迎暄似乎一直清楚他是为了什么接近她的。但她不在乎,现在也不在乎此举会否伤害到一个可能真的喜欢她的男人。
她的神情一直没有变化,到了邵辰眼里,却好像在说:你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也许因被洞穿而羞恼,也许觉得被侮辱而愤怒。他接过,冷笑着把支票撕碎往旁边一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