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立即答出， 唐理智又说：“为了生孩子要忍受这么无聊的生活， 我可不行！”正在休年假的唐理智在这儿才住了三天就耐不住了， 她天性爱凑热闹， 花花草草远不如与人斗更令人身心愉快。
“难得能慢生活，不是很好吗？”林缦也是这样劝自己的。既来之则安之，何况她自己也很想拥有一个孩子。
她磨碎了咖啡，用热水一点点过滤，速度很慢，过了许久也不满半杯，看着就叫唐理智暴躁。
唐理智扭头对着林缦竖了个大拇指：“你不愧是大户人家，会享受，觉悟高！”
“别挖苦我。”
“好吧。”唐理智耸耸肩抱歉道。
她是知道实情的，林缦来这儿压根和享受生活没有半点关系。在这个小区，还住着一位退休的妇科医生，林缦每周都会去那儿搭脉配药，周而复始，一切都为求子。
唐理智没敢说，这剧情未免太像旧社会。
“你干嘛抿着嘴？又有什么想说的？”林缦的咖啡终于好了，兑了温牛奶递给唐理智。
唐理智嫌苦，又夹了块方糖。
“是不是觉得我傻？”
“没没没。”唐理智连连否认，然后歪着头说道：“就是感觉怪怪的。为什么在上海就不能养身体呢，太仓离上海就那么点地方，空气、水质能有多大差别。北欧空气好，他们怎么不让你去那里？而且人家不都是跑到上海来治疗的吗，你婆婆倒是反向输出。”反正以后唐理智嫁了人，是绝对不会被婆家揉在手心里的。
林缦叹了口气：“我婆婆年纪大了，脾气改不了了。”
“那姐夫也是舍得，要周末才能跟你见面。”
“没应酬的时候，他会直接回这边的。”
“你居然给姐夫说好话哦！”唐理智像是逮到了林缦的尾巴，贼兮兮地指着她的鼻尖。看来顺利的话，她很快就能做上阿姨啦。
瑞华医院。
梁至新在结束巡诊后被王阿婆缠住。她活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亲眼见到这样离谱的事情，抓着梁至新的手臂几乎是命令道：“你把林姑娘给我叫来！我真是看不下去了！”
梁至新不是一个喜欢插手别人家事的人，在医院就职多年，狗血事件只多不少，而他需要谨记的就是自己的身份，他是医生不是居委干部。但王阿婆洗脑的功夫实在强大，她锚定梁至新的良心，反反复复讲述林缦是个好人、他也是个好人。
好人应该帮助好人。
“你把林姑娘的电话给我，我来打！”王阿婆说破了嘴也没见梁医生点头，便决定自己解决。
“还是我来吧。”王阿婆正在气头上，很容易将事情严重化，梁至新叹了口气，总算拿出了手机。
梁至新的这通电话有些没头没尾，他先说“林缦，你有空的时候方便来一趟医院吗？”，等林缦问起什么事情的时候，他愣了一下才回“在医院说比较好”。
他不是没事找事的无聊人类，林缦挂了电话后想，难道是梁医生改变心意了？于是她叫住了刚收拾完行李的唐理智：“你叫到车了吗？我跟你一起回上海。”
医院门口叫不出名字的树木又长满绿叶，郁郁葱葱，欣欣向荣。
林缦很久不来，又走去之前的那家蛋糕店买了蛋糕，可惜蛋糕换了新的品种，她最爱吃的那一款已经下架。
儿科病房依旧有条不紊地忙碌着，梁至新手头有事，看到她来得这么快，似乎有些惊讶：“你能去那间办公室等一下吗？有些事情……我想跟你沟通一下。”他处理人际事务时显然没有处理病情时的自然精妙。
林缦的第一反应是私人医疗项目的合作，越想心情就越好。她点了点头问道：“梁医生是要还我人情了吗？”
“……差不多。”他不擅长撒谎，拿着病历本走得飞快。
看来他包袱还挺重。
糟糕的预感在送完蛋糕之后出现。也许是她长远没有来的缘故，她觉得护士有些陌生有些躲闪，不像从前说什么都眼光清澈。
而梁医生只顾着巡房问诊，迟迟不来，坐在他办公室的林缦无事可做，渐渐失去耐性。她开始猜想，是不是信远得罪了梁医生，所以他故意要她做这个冷板凳。
她正准备出去逛一会，哪怕买杯咖啡，呼吸一点新鲜空气也好。可才迈了个鞋尖儿，走廊上就传来了周贺南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往里头躲，不想让周贺南以为自己信不过他，在暗中给他的项目帮忙。
尽管她是这么想的，但她顾及周贺南作为男人的尊严。
谁知道一群人是冲着这间办公室来的，她只好退而求其次，扯开帘子，躲到病床边上。
“医生，求求你！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他刚刚出生，还那么小……”林缦听得出这个女人的绝望。
“你放心，医院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去救治。”梁医生的声音仍旧平和如同温开水。
“手术最快可以安排在几号？”是周贺南？
他怎么会掺和进来。
林缦甚至一度以为是声线相近的人，还猫着腰透过帘子底部的缝隙往外瞧了瞧。当她那双常年出现在自家鞋柜的男式羊皮方头鞋时，她知道，绝对是周贺南。
梁医生应该是在翻日历，房间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偶尔有叹息声音交织在一起，但不属于林缦。她忽然觉得这块帘子是一堵墙，墙外面的世界是林缦不知道也无法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