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林缦不得不继续装傻。
她了解他,如果真的喜欢一个人,哪怕坐着火箭奔过去都会嫌慢。
可她不够了解自己。
也许是某个有月亮的夜晚,又或者是某个停雨的清晨。
林缦坚守着的理智飞走了,她闭着眼睛吞下爱情毒药。
或许她在周贺南面前根本没有原则可言。
只要他认真地对她的眼睛说:“我们试着在一起吧。”
她就一定会点头。
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你负责走出第一步,剩下九十九步,我来。
***
下车前,周贺南打破了一路的安静。
“以后好好相处吧。”
好像是他一直在破坏友好和平吧,林缦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今天带着眼镜,她才发现周贺南也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年少青春。
时间爱惜他,但没有忘记他。
“我觉得我一直都有跟你好好相处。”她严肃地说明道,并不是要挑起纷争,只是意难平。那个不接她电话、玩人间消失、给不了信任、动不动身体威胁的人,又不是她。
“对不起,可以吗?”
他有些不对劲。
然而林缦已经学会停止研究周贺南这种生物,她没有深究:“反正你记得你说的话就行。”然后就要开门。
“林缦。”他叫她名字,情绪很平稳,但念完名字后又陷入漫长停顿。
“怎么了?”林缦第一时间想到的是他之前被否定的方案。她已经想好怎么回复他,公事公办,没得商量。
“我爸最近好像身体又不好了。”然而周贺南提起了意外的话题。
这些年来,他听了太多次“狼来了”的故事,每年爸妈都拿病情威胁他,结果每年都好好的。他想证明自己不是三岁小孩,不能继续被他们随意拿捏,于是擅自找了周爸爸的主治医师沟通,结果了解到周建军情况真的不妙。
想想也是有迹可循,唯有这一次是周建军亲自拨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是怎么说的呢,好像是这样,“阿南,回家吧”。
虽然病退了好几年,周建军依旧带着他做语文老师时惯有的口吻,春风化雨里有一丝离愁,然而迷恋自然绮丽的周贺南没有立刻听出来。
后知后觉的周贺南在知道实情后陷入了迷茫。
被宠坏的独生子,不爱藏事,对他来说,做到医生要求的“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了”有些不易。
他一直憋着、憋着,环顾全世界发现只能和林缦一个人讲,沮丧以外,又有点欣慰。
“你别太担心,有医生在。”谈到周老师的病情,林缦的声音也软了下来。她不止一次因为这个而感慨人间难两全。
周老师住在独栋别墅洋房里,却要日日担心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不知道这和一生贫穷相比,哪一个更残忍。
周贺南没有因为林缦的安慰而感到宽心,他勾着车钥匙的手垂在大腿边,说道:“可连医生都建议这次不要开刀。”
是大限将至的意思吗。
怎么会那么突然。
作为另一个天天听“狼来了”长大的人,林缦也受到了冲击。
“确定吗?”她头微微凑向前。
他点头。
“那我们是不是不该搬出来住?”
“按我爸的性子,不会愿意我们都围着他一个人转。”
“嗯,周老师一直都喜欢为别人着想。”
“真是的。”周贺南忽然烦躁起来,“我都以为他快好了!”
“癌症本来就很难保证完全康复,还是想想怎么让周老师……开心一点、安心一点吧。”林缦记起周老师第一次赞扬她作文的样子,他甚至顺着文中引用大谈契诃夫和王小波,声音是如此高涨。这种开心在这几年好像消失了。
要怎么让周老师在生命的最后重新焕发生机呢。
“以后好好相处吧。至少——不要再让爸爸为我们两个操心。”他转过身,眼神和她交集在一起。
林缦点了点头,她忽然觉得如果周老师能看到周贺南独当一面的样子,也许就会像从前一样开心。
高压之下,周贺南快速上手,他有管培生时期的底子在,又常年听徐婉仪谈起公司大小业务,用了心就能做好。
一个月后,林缦识趣地在晚饭时向徐婉仪提起给周贺南换岗位的事情。
“缦缦啊,不能这么宝贝老公的。”徐婉仪很满意林缦和周贺南最近的状态,她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信远医疗新的未来,于是常常打趣他们,希望他们的感情更近一步。
林缦傻笑着,她在徐婉仪慈爱的目光中强行克制住自己想要掉落的鸡皮疙瘩。
一旁周贺南接话道:“妈,你这是歧视啊。我难道做得不好吗?”
“你有缦缦那么好吗!”
“怎么没有!她见客户我陪着,她加班我陪着,她睡了我还在书房改数据分析。你看我的黑眼圈!”
“臭小子。”徐婉仪像小时候一样,将筷子打在了周贺南的指关节上,“你就做了一两个月,就想跟人家缦缦这么多年比啊。”
“我又不是要跟她平起平坐。”周贺南扁扁嘴,他在徐婉仪那边讨不到好,又将椅子朝周建军的方向靠了靠,“爸,你看我妈啊,胳膊肘天天往外拐。”
周建军笑了笑,学他的样子将椅子朝徐婉仪的方向靠了靠:“你妈拐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