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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凌生气了?”萧小河停下脚步,问向旁边的任雁安。
任雁安道:“自从那日与您说清后,陛下从未去过旁人处,而如今一连三日都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是有几分反常。”
“我还当他真的政务繁忙,没想到竟是故意不见我。”萧小河疑惑道,“我哪里得罪他了?那日我出宫也未瞒着他,怎么自己把自己气成这样?”
萧小河与任雁安皆陷入了沉默,二人都在苦苦思索,萧小河大声道:“我知晓了!”
“定是他和公孙娆在背着我商量什么大事。”萧小河又把自己绕进了另外一个胡同,“会是什么事呢?难道是终于醒悟要暗害我了?”
“……您怕是多虑了,奴婢倒想起一事来。”任雁安道,“您回来那日睡着后,陛下来过,过了一会儿又和青燕姑娘走了,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他来过……”萧小河一瞪眼,恍然大悟,“完了!他定是把我给陈元一准备的那两封信给看了!”
“啊?”任雁安面如死灰,“那,那青燕姑娘怎还笑眯眯地答应给您送信。”
萧小河骂道:“你傻呀,他们肯定想好阴谋挖好坑了,就等着我跳进去。”
“若真被他们俩坏了我的大事,什么哥哥妹妹的,我可要大义灭亲了。”萧小河薅着任雁安跌跌撞撞地跑向大武安堂,守着的李三顷目光悲怆,看着萧小河的眼神中充满了遗憾与同情,他沉着声,失落开口,“明妃娘娘,陛下去了皇后娘娘宫中……”
李三顷话未说完,萧小河又扛着任雁安一路跑到了公孙娆处。
到了皇后宫前,任雁安已头晕目眩,整个人如被拆过重新组装了一般。
此时的公孙娆正在和许凌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地坐着,公孙娆对许凌来的态度已从一开始的惊喜到如今的疲惫,她甚至期盼着许凌早日离开。
入夜后二人分榻而睡,白日就如此干巴巴地坐着,公孙娆起初还会找话题,后来也懒得说话,如雕塑般,日日夜夜。
公孙娆倦了,烦了,本就为公孙皓的事儿忧心,又坐了这么一尊大佛,许凌的形象已从高大神武变得幼稚无比。
所以当宫人禀告萧小河来时,公孙娆反长舒一口气,可算来了。
“看样子明妃娘娘十分着急。”宫人补充道。
许凌微微坐直了身子,目光亮了亮,又故作不在意地扭过了头,正思量用什么语气开口,公孙娆已抢先道:“快,快让她进来。”
许凌:……
萧小河冲进来后,直奔许凌而去,她站在许凌面前,严肃质问道:“你对我给陈元一的信做什么手脚了?”
“给陈元一的信?”许凌不解,萧小河道,“就是你那日偷看的信,那本是我故意激陈元一用的!”
许凌怔在原处,萧小河恨铁不成钢地在他眼前晃了晃:“你莫要不说话,那信到底如何了?”
许凌缓缓起身,自觉闯了大祸,不敢有所耽搁,马上将事情一五一十说出。
在二人身后观戏的公孙娆一会儿震惊一会儿感慨,时而瞪大眼睛,时而啧声摇头,精彩纷呈。
“孤现在就派人去公孙府。”许凌见萧小河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心中慌了神,忙吩咐人去阻拦。
“你看了那封信,为何不直接问我?”萧小河蹲在角落问道。
“我……”萧小河的话将许凌问到,他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直接问萧小河,在他的行事准则中,似乎还未来得及插入这一条规则。
萧小河又道:“你如果问我了,我、你还有她,这几日就能安生许多。”
公孙娆疯狂点头,表示赞同,她对萧小河考虑到自己的痛苦这件事非常满意。
“对不起。”许凌轻声道,“下次遇到这些事,定与你好好说清楚。”
“所以你把信换成了什么?”萧小河我未搭理许凌的认错,反过头问道。
许凌迟疑了片刻,想起自己方才说过的话,尴尬道:“决裂书。”
“……”萧小河无奈,“我千算万算,没曾想在你这里出了岔子。”
“他回来了!”萧小河正要开骂,见许凌吩咐走的暗卫归来,冲上去问道,“信取回来了?”
“宣安侯道那女子收到青燕姑娘的信后就走了,不知去了何处。派人去寻,早不见身影。”
萧小河手一松,再看向许凌之时已满是杀意。
***
直到祭天那日之前,萧小河都未再与许凌说过半个字,为了祭天一事,她那日无法与许凌寻仇。她已将此事记下,日后定与许凌清算。
许凌知萧小河怒气滔天,也不敢在萧小河面前出现,只得尽力不出去碍萧小河的眼。
大武安堂的气氛低迷着,人人都垂着脑袋不敢言语。
“李公公,你怎么回事?这两日已经打碎三个碗了。”青燕看着满地的碎片忍不住斥责道。
李三顷盯着地上的碎碗,愣了片刻,方如梦初醒道:“奴才一时失察,这就收拾妥当。”
“收不收拾倒是其次的,只是你先前可是稳妥得很,鲜少有如此失神时候,难道是家中出了什么事?”青燕小心打听道。
李三顷忙摇头:“家中一切安好,劳青燕姑娘关心。”
“陛下近日心情似乎十分不好。”李三顷怕青燕追问,将话引到了许凌身上,青燕叹了口气,“莫要说这个了,别说陛下,我心里也难受着。”
虽不知萧小河为何要如此刺激陈元一,但毕竟是人家的正事儿,如今被他们搅和成了这般。
李三顷从怀中掏出帕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故作不经意道:“
奴才听小的们说,如今市井里有个讲陛下和明妃娘娘故事的话本子十分流行。”
“是那个讲陛下和明妃娘娘三世情缘的?我也看了,写的十分不错,尤其是新出的第三世,写的比本传要好呢。”青燕笑道。
而且她觉得第三世的龙王萧小河同现实中的萧小河最像。
“比,比本传要好么?”李三顷轻轻地反问了一句,他道,“不怕姑娘笑话,那话本儿奴才也看了,总觉得近日新出的与本传非一人所作。”
青燕道:“这我倒不知了,我只觉得近出的这本儿用词更文雅,词儿也更多,写的也更感人,我看哭了好几回。本传的难免有些笨拙。许是写本子的人进步了罢。”
“我听闻这外传比本传还要就流行,甚至有不少人猜测明妃娘娘是否真是龙王转世,也是好笑。”青燕笑笑,只觉有趣,不带嘲讽。
他们这些人在宫中日日与萧小河接触,自然不会相信那些诡谲传闻,而市井之人,对萧小河所知甚少,又有这极具迷惑力的话本传播,难免会投射一些不切实际的空想。
青燕觉得这也挺好,编排编排王侯将相,纂些风花雪月的故事儿出来,也算是闲趣儿之事。
“唉,奴才去将这些收拾了。”与青燕聊过之后,李三顷面上愁容不减反增,他强笑着离开了青燕的视线范围。
“咦?一个两个都闷闷不乐,难道是因为祭天之日将近?”青燕自言自语,“南边的水还未退下,也不知将军想出了什么好法子。”
祭天之日一天比一天临近,公孙娆起初还等着萧小河有所动作,谁料自从与许凌冷战那日开始,她就躺在床上从早睡到晚,一点有计划的模样没瞧见。
“你再在屋里打转,都将我转晕了。”萧小河安慰道,“莫要着急,你看我都没急,我既然答应了你,肯定会做到的。”
萧小河的话更惹恼了公孙娆:“那是本宫被猪油蒙了心,相信了你,明日就到了日子,你是半点动作也不见有,今日不想法子取消,日后可就没机会了!”
屋内的冰块散发着凉气,公孙娆的面色却涨得通红,如今她表面上看着无异,只有她心里知晓自己心中隐隐发虚。
不知是否因为萧小河频频对她的拉拢,还是出于讨厌与憎恶,她心中颇为不自在。
好的,坏的,她自己都不甚明了。
“谁说我要阻止它了?阿伊拍案定下的事儿,我有什么法子阻拦?我只答应你救下公孙皓而已。”萧小河满面愁容,“而且如今我有一堆烦心事,哎。”
任雁安一侧为萧小河扇着扇子,她宽慰公孙娆:“皇后娘娘放心,我们殿下做事儿一向稳妥,不会出岔子的。”
屋中又是一片宁静,近日多雨,雨后却不见清爽,反而是更沉更闷,压的人喘不过气来,只因雨过迎来的并非天晴,而是更深沉的滂沱大雨。
南方灾情不断,又有大楚虎视眈眈,如今的大燕的情形比萧小河想的还差几分,如今楚燕因以一种诡异的状态对峙着,一旦有一方轻轻吹动,战事必再次掀起。
如今的安居乐业与繁华,更像是南柯一梦,却无人愿意从中惊醒。
“水灾,林灾,虫灾.......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的灾祸?”公孙娆再开口时,语气已变得平缓,她似在自问自答,又似在与萧小河交谈,“人祸尚可避,天灾却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