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自己做的羊肉面,年婳是放一百个心,可对于自己这身打扮,她倒是心怀忐忑。
前日紫苏收拾东西时,年婳在一旁瞥见了箱子里的一件汉裙。她如今一年到头都是满人打扮,这衣服是用不上的,也不知是哪个丫头收拾行装时糊里糊涂地给她放了进来。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瞥,反而让年婳有了新点子。
于是今日,胤禛进来看到的便是一身汉人打扮的年婳。
水蓝色云肩披衫,绣花穿蝶百褶裙,头发也像闺中女子一样散下来作汉式装扮,只用一只玉簪子轻轻挽起。再结合着她那张本就清秀动人的芙蓉面,这打扮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胤禛是先看到了人,才看清了桌上的长寿面。
“怎么想到这样打扮的?”胤禛状似无意地将人拉到桌前坐下,挥手示意下人们出去。
“怎么,不好看吗?”
年婳复又站起来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宽袖长裙,说不出的摇曳生姿。
“好看,这便是你在闺中的打扮?”
年婳眨眨眼:“猜对了!我在家做女儿时就这么穿,我二哥说我是我们那条街最好看的姑娘。”
这话若换旁人说就有些自夸了,可偏偏从年婳嘴里说出来,胤禛竟觉得没毛病。
“你二哥说的没错。”
“四爷好眼光!跟我二哥的眼光一样好!”年婳忍不住拍了拍手,又给他介绍桌上的面:“民间生辰这天都要吃长寿面的,吃了这碗由我亲手做的面,爷必然能年年岁岁身常健!”
胤禛本想笑,又觉得这样未免让她太得意,只偏过头拿了筷子,一言不发地开吃。
年婳自己吃的是御膳房送过来的吃食,席间时不时往胤禛那边瞥上一眼,见他将一碗面吃的精光,也忍不住笑出来。
搁下筷子,胤禛竟还有些意犹未尽,忍不住又看了眼年婳,莫名其妙感叹了一句:“这还是爷第一次在生辰这日吃到长寿面。”
“什么?”年婳傻眼了,四爷堂堂一个皇子,没吃过长寿面这像话吗?
胤禛却像是陷入了回忆:“小时候我养在皇额娘那里,皇额娘体弱多病,会在我生辰那日吩咐御膳房做上一桌我喜欢吃的菜,皇阿玛每日政务繁忙,将所有身为父亲的耐心都给了太子,至于我额娘......”说到此处胤禛冷笑一声:“她恐怕都不记得我这个儿子是哪日生的。”
年婳本想说哪有母亲会不记得自己孩子的生日,可忽然想到自己上辈子的原生家庭,竟莫名与此刻的胤禛共情了。
说到底,他此刻还是一个二十岁的青年,要是放在现代社会,恐怕还在读大学,他也会渴望得到生母和父亲的关心,尽管皇家容不得太多无用的感情。
越想越觉得胤禛可怜,年婳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爷,没事,以后您每年生辰,我都给您做一碗长寿面。”
方才回忆起往事,胤禛本该有些触动,如今被她这么一打断,那股子伤感倒是淡了不少。
手心里感受着年婳的温度,胤禛莫名觉得浑身发热,不经意与她对视,更是被她那双水灵灵的眸子分走了心神。
这样一捣乱,四爷的伤感彻底烟消云散了。
“那每年都这样打扮?”
胤禛冷不丁回问道。
年婳愣在原地,意识到他话中意有所指,倏地红了脸。
好好的一顿饭被俩人吃的热气四溢。年婳总觉得有一道幽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像是要把自己吃掉。
胤禛盯着她吃下去一碗虾仁粥,见她还想磨蹭,啧了一声,不容拒绝地将人揽进了怀里。
年婳连忙伸手捂住嘴,到了喉咙的尖叫差点就蹦出嗓子。
“爷,饭还没吃完呢。”这声音低的像蚊子哼哼,胤禛直接无视。
“你要是还没吃饱,就继续吃。”说着便开始解年婳的衣裳。
年婳一张脸红的能滴血,前些日子她受伤,四爷又整日忙,二人夜间都是倒头就睡,今日可算得闲了,但她也没想到开辟新地点啊。
“爷,去......去榻上。”年婳嗫嚅着去推身前人的胸膛,谁料她这力气跟挠痒似的,竟半点没推动。
但马上她就顾不得去推人了,连意识都混沌起来。
最后自然也没去榻上,方才还被胤禛夸好看的衣裳钗环散落了一地,紫苏进来收拾时,年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待叫了一次水,下人都退下,胤禛拨了拨她汗湿的头发,笑道:“你羞什么,又没人敢说你。”
年婳不想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坐起身朝枕下摸了片刻,寻出一串沉香手串来,拉过胤禛的手给他带上。
胤禛:“这是什么?”
年婳解释道:“生辰礼啊,这沉香味闻着能静心,串子也是我在家是去佛寺开过光的,能保佑您。”
胤禛愣了一身,借着帐内昏暗的烛火去打量腕上的那串木珠子:“爷还以为,你方才那碗面便是生辰礼了呢。”
年婳扬了扬眉头:“妾可不是那等吝啬之人。”
胤禛:“成,你这礼物送的合心意,改日回府上,让苏培盛也去前院库房挑几个好物件送给你。”
年婳听到他要给自己送礼,下意识本该要高兴,可听他说“回府”二字,竟生出一股莫名的怅惘来。
这段日子二人朝夕相处,竟让她萌生了一种不该有的奢望,方才提到回府,她竟然下意识想到了福晋和李氏她们。
且抛开这些不谈,她这些日子在外不用受府中规矩约束,和耿格格她们整日里谈天说地吃吃喝喝,何等逍遥快活。由奢入俭难,尝过自由的滋味,哪里会觉得贝勒府的那方院子好。
“怎么?不想回去?”胤禛看出了她的失落,用那只没戴珠子的手去捏她的脸。
年婳情绪悒悒地躲过,又被胤禛眼疾手快地捉回去怀里。
“别跟小孩子一样,老十四那个年纪才会为了这等事不高兴。爷答应你,下回出来还带你。”
“真的?”年婳仰头去看他,黑夜里,她那双眼睛亮亮的,看的胤禛一阵心痒。
“真的,所以你先给爷付点报酬。”
胤禛说完,又将人抓着压回了榻上。
夜半时分,被折腾到快要散架的时候,年婳痛定思痛地反思了自己:是她换了衣裳,又给人家亲手做了面条,如今人家吃饱喝足了折腾她,她还巴巴地送什么手串,她这是自己给自己挖坑!
第12章 年格格今早什么安排
辉发营地的夜间要比京城冷上许多,饶是紫苏专门给年婳另加了一床被子,年婳夜里的手脚还是冷的。这时候便体现出侍寝的好处来了,四爷躺她身边跟个火炉子似的,年婳在睡梦里不自觉地往他怀里钻,心安理得地把身旁这尊大佛当作了取暖工具。
胤禛的生物钟十分准时,早上醒的早,每次睁眼就见年婳跟个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丝毫没有什么以下犯上的自觉,他第一次发现她这个特点时还会皱眉觉得不合规矩,到现在,已经会在夜间触到她冰冷的手脚时自动把人揽怀里了。
只是这样悠闲无拘的日子还未过几日,回程的日子便定下了。
回程的马车里,耿格格和年婳搭伴解闷,看着车帘外一闪而过的旷野,耿格格长叹道:“又要回那不见天日的宅子里了,也不知下一次出来是什么时候。”
这话说中了年婳的心事,因为她此刻也是这么想的。
耿格格视线落在窗外,似是陷入回忆:“我做姑娘时,那可是一等一的快活恣意,额娘阿玛说满人家的女儿就该带点豪气,因此我从小就被当作男儿养,那时候,全家没人料到我会进四爷后院给皇子当女人的。”
这话年婳不知怎么接,她和耿格格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对方大部分时候都是爽朗开心的,很少见她有低落的时候。
耿格格说完,又转过头来看向年婳,笑道:“年妹妹,你这年龄比我家中的妹妹还要小上一些,我看你便觉得像是自家妹妹,总是忍不住亲近。而且这府里不少人嫌我性子直,都不大愿意跟我来往。”
年婳也笑着握了耿格格的手:“姐姐的性子最是赤诚坦荡,谁若是嫌弃,那是他们眼光有问题。”
耿格格又开怀地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握着她的手说:“我把你当妹妹,所以跟你说些体己话,你莫要嫌弃我多嘴。此次围猎我算是看出来了,四爷是把你放在心上了,可你要知道,天家的男人们看似多情,却也最是无情,此次回府,万一......我是说万一回府,四爷待你与这段日子有落差,你可不要将自己困住。”
耿格格话中的意思很隐晦,但年婳却听懂了。她在劝自己不要因为一时的恩宠就把整颗心扑到四爷身上,这贝勒府里从来不缺受宠的女人,可若你把这份宠当成了真心,你可就是犯傻了。
四爷曾经可以宠李侧福晋,今天就能宠她,明日还有可能会宠爱什么王格格、刘格格,将来有一日他会成为九五至尊,年婳想,若她能顺利活到那时候,恐怕要与更多的女人去分他的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