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嬷嬷神色严肃,眼神坚毅,一番话说的煞有其事。
李侧福晋鬓边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闻言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嬷嬷说的可当真?”
“千真万确!”
“那主子爷可在外面?”
云嬷嬷隔着门朝外面望了一眼:“主子爷得了消息,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要您诞下小阿哥,这府里的恩宠还是您的!”
到底是从小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仆,云嬷嬷一句话就戳中了李侧福晋心底最想要的,一番话说下来,李侧福晋的情绪缓和了许多。
但她马上也没了旁的注意力去思考云嬷嬷话中的真假,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李侧福晋忍不住哭嚎起来。
胤禛是和福晋前后脚来到东院的,福晋今日刚刚从寺庙里回来,方才正在指挥着下人收拾东西,未曾想整理到一半便听闻李氏早产了。
见胤禛已经立在院中,福晋短暂地愣了一瞬,面色焦急道:“怎就好好的早产了?前些日子太医来请脉不还说胎像稳健吗?上个月额娘还传话于我,让我确保李妹妹顺利生产,这下是妾失职了,还请主子爷责罚。”
一会儿德妃一会儿胎像的,胤禛不信凭着福晋在府中的耳目会不知道二阿哥那件事背后的原委,此刻看她在自己面前还要装腔作势扮演贤惠主母,胤禛只觉一阵不耐烦。
随意地朝她摆了摆手,胤禛看了眼那扇不断传出李氏凄惨叫声的窗子,冷声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一切等李氏生产完再说。”
他原本是等李氏出了月子再跟她算账的,可方才来的路上他听苏培盛说了,李氏是偶然听到了二阿哥的死讯才早产的,他看了眼旁边站得端庄的福晋,他并不相信,有了他发话,这府中还会有那么多的偶然。
年婳是和耿格格、钮祜禄格格她们一道来的,刘格格早在二阿哥生病的时候便被四爷禁足了,到现在还没放出来。至于宋格格,从年婳进府到现在都没见过她几面,这种时候多半也会称病不来。
一行人还未进院子,便听到了属于李侧福晋的阵阵哭喊。
年婳脚步一顿,面上闪现出几分惧色,就连一向端庄沉稳的钮祜禄格格脸色也有些挂不住。
耿格格到底是府里的老人了,见的世面也多,见状拍了拍她们两个的手,安慰道:“女子生产历来如此,当初宋格格生产也是生了整整一天一夜,宫里的嬷嬷都是满京城最有接生经验的,侧福晋也不是头胎,不碍事的。”
配合着李侧福晋的哀嚎,耿格格这番话说的云淡风轻的,更让年婳觉得脊背发凉了。
见她来了,胤禛朝她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三人循着规矩给福晋请了安,不知是不是错觉,年婳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福晋,虽说福晋面上挂着焦急,但年婳总觉得她气色和心情都很不错。
李氏这一胎是早产,又遇上了难产,接生嬷嬷在里面急的团团转,眼见李侧福晋要疼的昏过去,和太医一合计,出来请示四爷保大还是保小。
胤禛阴沉着脸沉默了许久。
年婳也转过头看向他,虽说这是一个极度封建的时代,一个皇嗣的价值要远大于一个女人,她有时候还是会天真地希望眼前的男人有血有肉一些。
抛开李氏的为人不谈,在这种生死关头,她有求生的权利。
“保大。”
良久,胤禛冷静地吐出两个字。
福晋略显诧异地朝四爷看了过去,年婳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一行人一同在院里等了两个时辰,虽说夜间比白日凉爽,但年婳一晚上被蚊子追着咬,胤禛朝她这边看了一眼,命令道:“你们都回去吧,干在这里站着也没什么用,有我和福晋在便够了。”
耿格格应是,领着年婳和钮祜禄格格退下,三人也都有些困乏了,简单寒暄后便各自回了各自的住处。
夜凉如水,隔着窗还能看见几颗疏星。
年婳盖着薄被平躺,借着月光看到了床帐上绣着的石榴枝。石榴多子,她这床帐也是多子多福的寓意。
可想着晚间东院的景象,她不仅毫无睡意,反而有点厌烦这床帐子的寓意。她决定明日一早便让紫苏把这帐子给换了。
天边泛起青灰的时候,年婳才恍惚睡下。方投入梦中没多久,听见紫苏和品月在院中低声说话,年婳没了睡意,把紫苏叫进来询问东院的情况。
紫苏是个实诚性子,李侧福晋前些时候对他们西小院做的事称得上恶心狠毒,紫苏平常对东院的事都挺膈应的,见自家小主问起,只语气淡淡道:“侧福晋生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年婳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倒是忽然想到,历史上雍正的三阿哥弘历便是李氏生的,按照历史记载,这个孩子会平安长大,并不像二阿哥那般早夭。
紫苏见年婳出神,以为她是想起了自己,忙安慰道:“小主别急,您如今年轻,承宠又多,您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年婳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去,见紫苏还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赌气道:“屋里床帐我昨日瞧着落灰了,你去差人换成那套碧绿的帐子,那颜色瞧着解暑。”
紫苏愣愣的应是,虽然搞不懂前些天新换的帐子怎么这么快就脏了,但还是照着年婳的话去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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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院,李侧福晋从昏睡中醒来。
得知自己又生了个健康的阿哥,李氏悬在空中的心稍微落下来点,随即便催着云嬷嬷去给她把二阿哥接来。
她要亲眼看着两个儿子都在自己眼前,她才有在这府里站稳脚的底气。
云嬷嬷吞吞吐吐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嬷嬷?”李侧福晋又唤了一声。
恰巧这时候二格格跑了进来,二格格大病一场,小脸都瘦的脱了相,如今见着多日未见的额娘,一双眼里立马蓄满了泪。
“额娘!”
二格格朝着榻上的李侧福晋扑了过去,希望寻求额娘的安慰。生病的日子太可怕了,丫鬟嬷嬷们都捂着口鼻照料她,弟弟还死了,二格格长这么大还从未那么害怕过。
云嬷嬷一脸心疼地要去拦。
李侧福晋看清了女儿额头上落下的瘢痕,再看向在一旁支支吾吾的云嬷嬷,心中的猜测越来越令她浑身发冷。
她一把抓紧女儿瘦小的胳膊,厉声问道:“怎么是你,你弟弟呢?你怎么不把你弟弟带来?”
胤禛昨晚熬了一夜,此刻刚刚短暂地补了觉,正要顾及着孩子来东院看一看,没想到人还未进屋便猝不及防听到李氏对女儿的质问。
第31章 被自己亲额娘抓住质问,且李氏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二格格平日里……
被自己亲额娘抓住质问, 且李氏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二格格平日里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弟弟死了, 嬷嬷说弟弟要被埋到土里,雅尔檀这辈子都看不到他了......”
二格格一边哭一边说,没有留意到额娘在听到她这话时一下子瘫软了下来,云嬷嬷惊呼了一声, 嘴里喊着“主子”便要去扶。
屋内响起一声比二格格更为凄惨的啼哭,乍一听上去像是什么野兽在悲鸣。
胤禛听不下去了,掀了帘子进去, 看也没看躺在榻上痛哭的李氏, 率先捂了二格格的耳朵,将孩子送至门外交给嬷嬷们照看。
“爷......”看到胤禛的身影,李氏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 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 挣扎着便要起来诉苦:“爷......咱们二阿哥好苦啊!他怎么会突然得天花,他那么康健, 一定是有人要害他!”
李侧福晋的表情已经状如疯癫, 似是想明白了什么,激动道:“是福晋!是福晋对不对?为什么好好的她要带大阿哥到庙里住,是不是就是为了躲天花?福晋一向嫉妒我们二阿哥比大阿哥身子硬朗,准是她做的,爷您要为我们母子做主啊!”
李侧福晋一声比一声凄厉, 仿佛认定了福晋就是什么冤魂厉鬼,生生把她儿子的命给索走了。
“李氏。”胤禛的表情如水一般沉静, 出口的话语也不带一丝感情:“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随便诬赖旁人。倒是我这里查出来一些东西, 不仅和二阿哥的死有关,和你也有不少关系。”
胤禛说完,示意一旁的苏培盛把当日查到的东西如实汇报给李氏听。
云嬷嬷在一旁跪着听,苏培盛说一句,她一颗心就跟着往下沉一些。她当初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为了帮刘格格争宠找了个梳头丫鬟,竟然能惹出这么多事情来,还生生害死了二阿哥。
“所以,孩子是你自己间接害死的,如果没有他亲额娘在府里生事,二阿哥说不定能健健康康长大,你也能看到他成婚生子。”
胤禛是知道怎么惩罚人的,字字句句都往侧福晋心口戳。
“这不可能!”李侧福晋完全不能接受这一事实,泪眼朦胧地看向胤禛,委屈道:“这怎么可能是真的,我只不过动用关系给刘格格找了个丫鬟,我的二阿哥怎么可能会因此死?要怪......要怪就怪那年氏不吉利,夺走了我的恩宠,还克死了我的二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