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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踏山河_入卿门【完结+番外】(26)

  景仁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五,雪霁天晴。

  夤夜,嘉辰王府起了一场大火。望着南边火红满天,沈辞猩红了双眼,不顾全府阻拦,策马奔去。

  待他到后,林桑晚对他笑了笑,转身,走进火海,湮灭其中。

  火势很大,他还是冲了进去,可找到的却是一具烧焦的尸体,左手上带的翡翠镯子已落了黑灰,触痛了他心底最后一根弦。

  他紧紧抱着她,心头的那滴眼泪一点点荡开,化作无声的悲苦,一点点啃噬着心。

  昔日笑靥如花,今成冷月清辉,满目疮痍,痛何如哉。他没能留住母亲,没能留住父亲,如今,连她也没能留住。

  那日,人潮如织,满天白雪,她带着一抹鲜红冲破了他十几年来黑白沉闷的世界。

  深邃又沉痛的眸里,是一片死寂。北风呼啸而过,一同抽走了他的灵魂,他静静地跪抱着,一动不动。

  萧逾白赶到时,雕栏玉砌的西院已经烧成了一片废墟,些许黑气从断瓦残恒中升出,又很快被水泼灭。

  他往沈辞方向望了一眼,冷笑几声,身子摇晃欲坠。

  他不信。

  疾步走向废墟,他徒手巴拉着断瓦残恒,原本温润的双眸此刻全然裹上了一片血红。

  眼角眉梢,无一处不是阴沉和杀戮。

  他生在冷宫,奄奄一息之际,得贤妃护佑,有了一处安身之所。生在无情帝王家,本以为不能像寻常百姓家般体会真挚的亲情、爱情,可母妃将他视为亲子,被其他皇子嘲笑奚落时,会安慰他,会逗他笑,会守着他睡觉。这十来年,他的母妃,给了他天家难得的真情。

  前日,他的母妃走了。他守在灵前,没有哭,他不能哭,宫里有无数眼线盯着他,就等抓他错处,好斩草除根。风雨飘摇之际,他不能倒下。

  一双玉手顷刻间变得黑红,黑灰渗进血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痛。

  福叔领着一群奴仆奴婢走过来,齐齐下跪,痛苦道:“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

  萧逾白没有停手,更没有抬头看他们。

  自打跟了王爷,就没见过他这般疯狂。福叔痛苦道:“王爷,王妃不在里面,在沈公子那,您停手吧,别找了。”

  萧逾白冷怒道:“闭嘴!”

  福叔老泪纵横,王爷从来没有对自己说过重话,只是如今多有少双眼睛盯着嘉辰王府,他不能不提醒,道:“请王爷节哀。”

  萧逾白抬头凝视着他,余光一扫众人,悲怒攻心,起身抓起人群里的小桃,怒吼道:“究竟怎么回事?”

  小桃吓得哆哆嗦嗦,两眼泪水滚滚落下,磕磕绊绊哭道:“奴婢不知,王妃半夜口渴,茶壶里没水,奴婢去烧水,然后......然后就......烧起来了。”

  萧逾白松开手,冷厉悲愤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视一圈,阴冷道:“福叔,都处理了,今夜之事不可外传半字。”

  外头都传嘉辰王萧逾白宽厚仁善,却不知那只是他的冰山一角,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是果断狠戾。

  萧逾白走向沈辞,俯身想要抱起林桑晚,一道清冷怒极的声音响起。

  “滚。”

  沈辞抱着林桑晚起身,没有看他,他再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字,连余光都未曾分萧逾白半点。

  说好护她周全呢?

  结果呢,这就是他所谓的护她周全。

  一袭白衣,衣袂飘飘,他抱着她,迎着寒风,往王府大门走去。

  萧逾白紧握双拳,满目猩红。

  他不能让沈辞带走她。

  她是他的阿姐,是他御赐的王妃,生是他的人,死了也要与自己同穴,沈辞怎么可以带走她。

  当母妃开始读大堰来的家书时给自己听时,他便被信中鲜活明媚的少女深深吸引,满心满脑地想要见她,这种感情持续了十来年,他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萧逾白飞身解下侍卫的大刀,落在沈辞身前,刀尖已经抵住他的脖颈,淡淡道:“放下她。”

  沈辞双目猩红道:“滚。”

  不喜脏话的他,彬彬有礼的他,在刹那间连说了两句脏话。

  话音甫落,两道白色身影随即缠斗在一起。朔风席卷,绣春刀霸道直接地坎向沈辞肩甲。沈辞侧身一转,刀锋擦过衣袖,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须臾,身影交错,鲜血染红了两人白衣。沈辞死死地抱着林桑晚,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只道:“王爷没有遵守约定,就不该留她在此。”

  萧逾白握紧了绣春刀,眸色一沉,他食言了。他曾信誓旦旦对沈辞道:“我定能护她平安。”

  为等他答话,沈辞抱着林桑晚,消失在王府上空。

  沈家清竹院后山,突然多了一颗参天大树,树下有一个墓碑,墓碑上刻着:吾妻桑晚。

  他将白玉盏对着墓碑一碰,清冷淡漠的眼中盛满了苍凉与悲恸,“你走后的人间,唯余风雪漫天。”

  第22章 【22】

  出了养心殿,太子来到坤宁宫给皇后日常请安。

  只见皇后面容姣好,双目炯炯有神,若不是她嘴唇微微上翘,眉眼微弯,定是瞧不出她脸上的几丝细纹,也看不出她已是四十来岁的年纪。

  皇后一边练字,一边道:“听说嘉辰王和林家称病的姑娘一道回来了。”

  太子眼中满是不屑:“回来了又如何,林家上下就剩她一人,能成什么大事。如今卫所制逐渐崩溃,早就名存实亡,一潭死水,嘉辰王即便当了右都督,也搅不起什么风浪。”

  皇后停笔,抬眸望着太子,温和道:“死灰亦可复燃。”

  她笑得极温柔,却叫人摸不透她心里的真实想法。

  太子眸色一沉,低声道:“母后教训的是,儿臣接下来该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做。”皇后放下笔,手搭在槿夏的手上,端坐在凤椅上,“我们这位皇上,怕外戚专权,想借嘉辰王牵制你和蒋家,又怕嘉辰王佣兵自重,生了别样的心思,毕竟四年前贤妃娘娘一直是他们俩心头的刺。嘉辰王刚回都城,肯定是要立威立信,稳固地位。我们的人,只要将他供着,举着,让他盛极一时,疑心重的皇上自然会给他一击,等他从高处坠落,便知道疼了。至于林桑晚,本宫瞧着着实碍眼。”

  自林慕雪入府,皇上便再也没有正眼瞧她一眼。她怎么可能会放过这张有些四分相似的脸。

  太子心下了然,恭敬问道:“母后,近段时间沈首辅处处与我们针锋相对,要不要……”

  皇后接过槿夏手中的茶杯,笑道:“他对妙蓉有恩,当年要不是他,我们的妙蓉早就成了两国联姻的牺牲品。要不是他,秦王也没那么容易就败,再留他些日子,若真生了异心……”

  她没有继续说,拧嘴喝了口茶,眼中温柔无限,却又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你啊,还是要沉的住气,也要有容人的气量,这样才能屹立不倒。”

  许是淋了雨,林桑晚跪在林慕雪牌位前,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上完香,萧逾白跪在绫锦包成的蒲团上,没有起身,屋内寂静无声。

  半晌,他盯着牌位双眼通红道:“阿姐,浮桑是不是也是你。”

  四年前,石堰之变使得南顺元气大伤,朝臣提出联姻之策来换取和平,沈辞连夜上书写了篇请战书,内容切中要害,最后一句“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震惊众人,当朝首辅周瞻立即对他另眼相看。

  而他也是那时候被外放至大堰州,这四年来,他卧薪尝胆,隐忍不发,一直潜伏在军营中,在一次战役中,做了局将蒋礼亲信——前任总兵除掉。

  一步一步,换上自己的亲信,一步一步,拿回之前被攻占的五城。

  他要登上最高位,他要替林家翻案,他要手刃那些残害他家破人亡的杂碎。

  可他更想母妃还能跟自己哼小曲,更想林桑晚唤自己一声“好弟弟。”

  思念深入骨髓,而她一直在骗他,她没死,更是在暗处相住他,难怪浮桑会对石堰一带的地形了如指掌,对布兵用阵那么熟稔。

  林桑晚轻嗯一声,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低声道:“对不起。”

  当初朝野上下,都想她死,连皇上也动了斩草除根的念头。她若再同萧逾一道,他必定成为众矢之的。可她确实骗了他,伤害了他,有些话是必须说的,尤其是亲近之人,萧逾白算是她仅存不多的亲人。

  萧逾白身子一僵,沉静不语,他并非兴师问罪,白日里的怒气也早就消了。

  林桑晚内心轻叹一声,伸出手,笑道:“好弟弟,起来吧。”

  她的弟弟也只能哄着。

  萧逾白没看她,盯着贤妃牌位认真道:“阿姐,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半点伤害。”

  林桑晚一怔,收回手,温声道:“以前姑姑总在信中夸你温文尔雅,博学多才,看着你一天天长大,姑姑后面写得最多的是希望你能欢快地活着,活得快活肆意些。今日我也想告诉你,如今无人能伤得了我,你只须做你想做的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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