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忍不住咧了咧:“你知道就好。”
“那妾的户籍地公文……”
“燕世子已答应送上你的户籍地公文。”
“当真?”
“嗯,刚见面聊成的事情。”
“世子意在京地,我家里人在京地不安全,要将她们都撤出才行。”
“为夫自会安排。”
“那大姐夫?”
“让他辞官至河洲,有官职等着他。”
她抬手锤了他一下:“算你识相。”
“罚你给我洗脚一年,我才能原谅你。”
“我给洗一辈子脚!”
他眼神落从她眉眼划过,落到了唇瓣,轻轻唤她:“阿蕖。”
他的声音带着渴望,她抬手在他胸口画圈圈:“你不生阿蕖的气?”
他倾身想要索求安慰。
“想得美。”她推开他,捡起地上的包袱,“看在孩子的份上,你才有被原谅的机会。”
“还得寸进尺!”
他眼神落到了她的小腹上,眉目舒展,期待更甚。
虽没有亲到,但想到她腹中怀着自己的骨肉,心中定也舍不得自己。
又被安慰到。
“走吧。”
她牵起他的手,朝栈桥走去。
他乖乖的跟在她身后,眉间郁气散尽,脸色又恢复成了寻常的样子。
他垂眸盯着她牵自己的手,忍不住摩挲她的手指。
他觉得自己生病了,她是唯一的解药。
至栈桥头,她停了下来。
他上前到了旁边,伸出手:“我扶你。”
她手抓住了他的胳膊,没有上船,而是侧身一把搂过了他的脖颈,翘起脚跟吻上了他的唇。
夜色很美。
似蜂蜜裹上了糖霜。
空气甜,唇上甜,心中更甜。
所有情绪都被驱散。
他抬手托住了她的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
他的小阿蕖终究是爱他的。
他吻她的唇还不够:“阿蕖。”
他倾身吻她的脖颈,咬她的耳垂。
有点恨她怎么在这里勾搭他,这不是个好地方。
“我想你。”
她似是招架不住他的热情,脚步后撤。
他追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又吻上了她的唇。
就在深吻的颤栗涌上心尖,脑海中旖旎升起,他甚至都想将她推倒在身后的麦地,好好安慰一下自己这段时间被折磨的心灵时,他胸前突然被推了一把。
“夫君,松手。”
他听话的松手,然后……
噗通一声,他从栈桥上华丽丽的落到了水中。
李蕖这边将他送下水,那边就上了小船。
小船上的怀秋原本背对着他们,听到落水声,回头就看到李蕖拿着船桨挥他。
他哪里敢对李蕖动手,自觉的跳水了。
在周缙浮出水面的时候,李蕖划着船已在十米开外。
上当了。
李蕖头也不回:“周缙,你再敢追来,这孩子能降生,我跟你姓!”
怀秋从水中露头,看向了主子,又看了看奋力划桨逃跑的夫人。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栈桥。
周缙抬手抓住栈桥的木头,胳膊用劲,脚借力踩栈桥的木桩,向上,坐到了栈桥上。
单膝曲起,他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
湿漉漉的水从眼角眉梢下滑。
纤长的睫毛下垂,遮住了眸中的失落。
她对他的气>她对他的爱。
“今晚风太大了,把爷吹落水了。”
怀秋刚爬上栈桥,就在周缙面前。
闻言抹了一把脸,看了看逃跑的夫人,又看了看自家主子。
开口:“对,奴才也是被风吹落水的。”
周缙抬起长睫看他。
怀秋顿时领悟。
“夫人的船也是被风吹走的。”
正在奋力划船的李蕖回头看了一眼栈桥。
见两只落汤鸡坐在那儿像是呆了,划得更快。
周缙懒得理会怀秋,拿起衣摆拧水。
嘀嘀咕咕:“你本来就跟我姓。”
怀秋假装没听到:“爷,要不要……”
“不用。知道她安全便好。”
“跟紧了她,莫让她被燕地的苍蝇打扰了。”
他自言自语:“她只是想要出去散散心而已。”
“安大夫说怀孕的女人情绪复杂,心思多变。”
“她只是因为怀了身孕,所以才会胡思乱想,行为极端。”
怀秋:“……”
“若夫人要入京地……”
话没说完,夜空中突然响起扑棱扑棱的声音。
怀秋立马起身,吹哨。
一只刚成年的鹞鹰落到了怀秋的肩膀。
怀秋取下了信,双手递给了周缙。
*
于此同时,正捏着通草花,看李蕖写的那篇文章发呆的萧琮,收到了晓左送上的火漆竹筒。
*
两处,两人同时展信。
内容一样:
山陵崩。
*
时间倒回今日寅时。
京城城门。
唐贤一脉男丁十二人的尸体,被京城唐氏族人接回京。
其中一人,只有一把骨灰,凄惨至极。
唐贤一生赤诚,忠心耿耿,却晚节尽失。
京城百姓,夹道斥骂其‘逆贼’、‘死有余辜’、‘不忠不义’。
臭鸡蛋砸到了棺木上,烂菜叶子落到了棺盖上。
唐氏仆从驱赶百姓,反而被百姓围起来痛打。
气的唐氏仆从大骂‘愚民’。
一片纷乱中,禁军清道,接唐贤尸体,一路护送至金銮殿。
已经不省人事的官家,听到唐贤尸体入京的瞬间,睁开了眼睛,命北衙禁军接棺入金銮殿。
他换龙袍,戴冕旒,亲至金銮殿,见他的贤臣最后一面。
棺盖打开,冰气浮动。
失去生命的身体就如干涸的河床一样。
官家目光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顿在了唐贤双手交叠在腹前的手上。
他颤颤巍巍的拿出袖中的杯子,示意心腹太监将杯子放入唐贤的手中。
心腹太监闻意立办。
官家似了一桩心思,视线落到了唐贤通红的状元袍上。
突然,高声喝:“一别二十载,良卿,且等等朕!”
“咱们再去那状元楼,喝那桂花酒!”
被株洲之事打击到的官家,将当年分别的饯行酒杯,塞入他亦臣亦友的忠臣手中,大呼之后,轰然倒地。
山陵崩。
京师戒严。
*
周缙将指尖信纸捏碎,丢入了水中:“她好久没有跟家人团聚了。”
“京城这段时间虽然乱,但对她的威胁不大。”
“暗中护卫。”
都追到了这里,没理由再失联了。
水珠从他弧度优美的下巴坠落:“有点饿了。”
*
萧琮看完纸条,将纸条丢入了香炉,然后又将香炉挪到了窗边,待那股子纸条燃烧的味道散尽了,才将香炉拿回房间。
开门唤来晓左,他吩咐:“备夜宵。”
*
没有意外的意外还是发生了。
周缙回到兵船,洗漱换好衣服刚出来,怀秋低着头报:“夫人……夫人的船停在二里外的栈桥。”
“怀夏亲自去跟,没寻到踪迹。”
周缙皱眉,捏眉心。
不知为何,这次失去她的踪迹,心中不安更甚之前。
“萧琮的人盯紧了?”
“并无差错传来。”
“那是谁插手了。”
以怀夏的本事,没有理由跟丢一个娇弱的孕妇。
*
此刻,娇弱的孕妇正坐在马车中,跟满脸愁容的郑御史大眼瞪小眼。
郑御史认出李蕖,脸上愁容一扫而尽。
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住李蕖的胳膊:“是你!”
“正好跟老夫回家,同老夫那婆娘解释清楚!”
“老夫在河洲并未贪恋美色,狎妓问柳!”
“还老夫清白!”
李蕖微笑:“您家在……”
“京城西的斜柳胡同!”
“哦,您放心!我一定跟尊夫人解释清楚。”
“包括我这腹中的孩子,都跟您没有任何关系!”
“您洁身自守,是被冤枉的。”
李蕖思忖今日周缙态度,决定至京,还是要求一碗上等落胎药。
断了周缙念想。
第86章 属狗
天意成全。
李蕖摆脱周缙之后,行至二里外的栈桥,看到栈桥边停着一艘乌篷船,果断换了船继续前行。
京地戒严,入京水路禁封。
行至下一个渡口,恰逢一艘客船停靠。
她一上岸就看到郑御史如丧考妣的下船。
同郑御史一起下船的还有一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