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可是堂堂七尺男儿!”
全家见怪不怪,默默用饭,无人出声。
郑婆嫌弃的看着郑御史:“让你吃饭跟要你命似得!不吃拉倒,滚!”
郑御史小心翼翼起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说罢,甩袖出门,仰天长叹。
形似可怜人,内心却满足异常。
还能听到老妻骂他,真幸福!
正沉浸在幸福中,他看到老妻端着饭去了前屋。
他提醒:“老夫在这儿。”
“看到了,爱站就站着!”
他跟上前:“你给谁送饭。”
“那姑娘。”
“啊?她还没走啊。”
“她今天落了胎,要在我们家修养一段时间。”
“什么!”郑御史如被五雷轰顶。
上前一把抓住了老妻的胳膊,睁圆了眼睛:“你说她在我们家落了胎!”
“干嘛,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借地方落个脚缓一阵子罢了!你一副要死的样子给谁看!还有没有点良心!”
“你怎么能让她在我们家将孩子弄没了!”郑御史吓得头皮发根都竖起来了。
胳膊被抓疼的郑婆,抬手给了郑御史一拳。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扭身入了李蕖的房间。
郑御史捂着眼睛,卒。
他肠子都悔青了。
待老妻离开李蕖的房间,他站到了房门口,压低声音怒斥:“怎敢陷我满门!”
“若叫那贼子知道,焉能善了!”
一门之隔的逼仄小房间内。
李蕖靠在枕上闭目养神。
听到郑御史的声音,她笑道:“我辛辛苦苦,从河洲逃离北上,就是欲离开他。”
“说来,当初你上门辱骂他。”
“致他心情不好。”
“又恰逢我踩到他的雷点,我才被迫在他身边侍奉他。”
“如今,我因你脱离他的视线,也算缘。”
“事已至此,烦请郑公为我准备新的户籍和过所。”
“并让知我下落者缄口。”
“待我身体恢复,我自遁走人海。”
“否则,叫他寻来,我便说是郑公之妻善妒误会,强落了此胎。”
门外响起气愤的跺脚声。
李蕖觉得这世间事,真是有趣至极。
“郑公若帮,日后此事绝不攀扯郑公半句,李氏女愿对天发誓,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她补充:“相关打点费用,我出。”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郑御史能怎么办?
难道要看着那么可爱的老妻,被周贼那竖子提剑恐吓伤害?
他使劲摇头,将那画面赶出了脑海。
“天要亡老夫可以,亡老妻不行!”
*
七月流火。
炎热的天气让人心情烦躁不已。
自六月份收到李蕖说计划北上的信。
她每天一关铺子便去码头等上一段时间。
盼着李蕖能从渡口现身。
如今河运被关,她便去城门等。
这日,她没等到日盼夜盼的三妹,等到了那个花一百两买她一顿饭的冤大头。
为了确认没看错,她特意掀开幂篱一角,认真看。
发觉对方看来,她赶紧放下幂篱,下意识的躲到了秋茴的身后。
秋茴笑:“二姑娘,我们家公子回来了。”
“当初我接您住春棠园的时候您不说弄错了。”
“在春棠园住了三个月才说误会,认错了接船的人,住错了地方。”
“如今公子回来了,有什么误会,您跟我们家公子说清楚。”
“得我们家公子同意,您明天就能搬出春棠园。”
曹光砾晕船,林笑聪和其走陆路。
后回京的秋蝉都到京两天了,他们二人才姗姗归来。
京城城门处。
秋蝉千怕万怕,求神拜佛都不想看到的画面。
它出现了啊啊啊啊!
林笑聪直接骑马到了李蓉和秋茴面前。
“蓉蓉。”
李蓉被这个称呼吓了一大跳。
秋茴让开,露出了藏在身后的李蓉。
“蓉蓉,幂篱掀开,给我看看。”
不等李蓉拒绝,秋茴已经将李蓉的幂篱掀开。
他居高临下,眼神从她眉眼逡巡到了胸前。
心中麻麻的兴奋让他眉梢添了春色。
李蓉打开了秋茴的手:“多手多脚的,真是的。”
她重新放下了幂篱,隔绝了林笑聪的视线。
他的视线让她想到了她第一次卸了伪装,企图推荐自己博得他好感时,他看自己的眼神。
令人很不舒服。
林笑聪看李蓉将幂篱放下,笑着下马。
自然而然的到李蓉面前。
端方儒雅,君子翩翩。
可都是假象,他是个能打架的猛男!
李蓉想到了昧着良心挣的银子,还有后来认错了接船的人,误住了园子的事情,有些气虚:“林公子,您出狱了啊?”
她语气不再有兴奋和欢喜,甚至还带着疏离,和客气。
他只当他们长久未见面,大庭广众之下她害羞。
“嗯。”他对她动了心思,眼神便直白的在她幂篱长纱上停留。
她被看的心里发毛:“那,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给她个解释误会的机会!
她要赶紧搬出春棠园。
林笑聪没想到蓉蓉比他还急不可耐。
脸上飞上一抹薄薄的红霞,左后看了看。
见不远处的曹光砾嘴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似笑非笑的看着这边,正经的咳了咳。
“今日刚回京,要回宫复命。”
“晚些还要回府拜见长辈。”
“今天夜里若不过去,明天晚上必过去。”
“啊,只有晚上有时间吗?”李蓉晚上睡的早,因为早上要早起卖包子。
“白天也可以?”他觉得有点刺激。
“最好下午。”她上午关铺子后还要来城门等三妹。
林笑聪捏了捏拳头,声音都沙了两分:“那明天下午我去春棠园?”
“哦,好,那我明天下午在春棠园等您。”
“嗯,你在这……”
“哦,您从河洲来,可有我三妹的消息?”
这个是敏感的问题。
他思忖了一下,上手拉住了李蓉的手,将她往人少的地方带。
李蓉呆滞,反应了过来,连忙甩开他的手:“公子请自重。”
林笑聪皱眉,看了看周围,人来人往的。
罢,蓉蓉面子薄。
他见周围无人,压低声音。
“在京城,对任何人都不可提你三妹是周氏妇之事。”
“否则,恐会招致生命危险。”
李蓉连忙点头:“没提过,没提过。你也不要说出去。”
“我自不会说出去,给自己找麻烦。”
他对着躲在一边的秋蝉招招手。
秋蝉悲不自胜,拖着脚步走来:“公,公子。”
“三姑娘之事,你打听清楚了?”
啊,这个问题好回答。
秋蝉活过来,笑着道:“落水受惊,一直在府中养胎,一切安好。”
“养胎!”李蓉惊叫。
三妹信上没提这事啊。
“你消息准确吗?”李蓉质疑。
秋蝉拍拍胸脯:“奴才办事向来靠谱。”
李蓉恍然:“难道又出变故了?”
林笑聪插嘴:“变故?在府中养胎不正常,怎么叫变故?”
李蓉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这个外人怎么好意思讨论人家家里事。
“没什么。”她敷衍。
又问:“公子不是要去复什么命?”
林笑聪没察觉出来李蓉对他的冷淡。
他心中有一千个理由为她解释。
“那我先走了。”
李蓉摆手:“再见。”
林笑聪顿了一下才走,可走出去三步,他又回来了。
他养的女人好容易见面了。
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他回身,到她面前,一把掀开了她的幂篱,勾起了她的下巴,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幂篱的轻纱落在了他的头上,将两人遮在密闭的空间中。
他侵略意味十足的碾压她的唇。
一下,立马松开。
国丧期间,大庭广众,出格了。
远处的曹光砾嘴中的狗尾巴草掉地了。
李蓉整个人都呆麻了。
秋蝉哭着捂脸,好怕二姑娘扇自家公子大嘴巴子。
秋茴挑眉。
原来是公子看上了人家姑娘?
李蓉回过神来的时候,林笑聪和曹光砾的身影早就不见了。
秋茴到李蓉身边问:“姑娘,还等人吗?”
李蓉指了指林笑聪消失的方向,看着秋茴:“他,他,他……”
她半天没出来其它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