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叙白踉跄起身,拉耸着肩膀给萧琮行礼告退。
他一定会有其它办法的。
萧琮盯着吴叙白拖着脚跟的背影,缓缓开口。
“说了半天,本世子也没听到你愿意放弃到手的一切,换本世子给她自由的话。”
吴叙白身子一顿。
“虚伪又迟到的爱。”
晓左抱着一摞文笺进门。
萧琮起身去洗漱。
睡前他还要处理些政务。
最近实在太忙。
*
暴风雨吹停了北上的船只。
雨中,一队人马头戴斗笠往北狂奔。
整整一夜,人困马乏。
至出暴风雨地界,朝阳升起,一行人换更快的河运北上。
周缙草草洗漱之后,沾榻秒睡。
带来新消息的鹞鹰,落到舷窗,不管怎么叫,怎么扑动翅膀。
榻上那人都纹丝不动。
困极,累极。
第96章 起誓
郑婆是个胖子,睡觉大字型占地极大。
所以郑婆和郑御史睡的床是定制款,比寻常人家的床宽一尺。
李蕖就藏在多一尺的床帘夹缝中。
拔步床从外根本看不出床上还有一个夹帘。
晓左进屋搜查的时候,郑御史躺在床上骂骂咧咧。
晓左只看了看床底,查了柜子和角角落落。
床帘内细小的呼吸声被窗外雨声遮盖,被郑御史的骂骂咧咧打扰。
晓左未察觉。
而李蕖房间那个人形被褥,是吃完午饭后,郑婆打着伞亲自‘扶’到李蕖房间的。
大伞遮住人形被褥不合理的地方。
雨幕中守护或监视的人对这寻常的一幕未曾起疑。
加之郑御史受伤躺床休养,郑婆亲自照顾,饭菜热水等一并送到房间,将李蕖的那份带了。
无人发觉她在郑婆和郑御史的房间。
*
郑婆和郑御史卧室不大,郑御史被屏风隔断在西墙角逼仄的空间内。
他表示很委屈:“老夫是个伤患!”
“不能将老夫移到窗户下!”
“房间就这么大,你个老头子只配在门后墙角待着!”郑婆说啥就是啥。
郑御史:﹏
为避嫌,李蕖放下帘子,只在拔步床内活动。
郑家的床比寻常人家的床宽一尺,还是郑婆当笑话说给李蕖听,李蕖才知道的。
老天帮她。
她眼下正在日夜赶工绣鞋垫。
郑家已非久留之地。
那日成功糊弄吴叙白和萧琮,是天公作美。
如今,随便谁再来搜一次郑家,她都藏不住。
周缙到来,他肯定会再筛一遍找蛛丝马迹。
日升日落,至第三天,李蕖才绣好两双鞋垫。
简单的寿字缠纹。
郑御史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在郑婆来送午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叨叨。
“老夫帮你,是要等那竖子来亲自接你走。”
“免得你被旁人劫走他回头还要怪到老夫头上。”
“这都三天了,人怎么还没来!”
郑婆打他:“饭也堵不住你的嘴!不吃我端走了!”
郑御史才作罢。
待吃完饭,李蕖向郑婆辞行。
郑婆劝道:“老头子就是嘴坏,心眼其实很好的,你不要往心里去。”
“跟郑公无关。”
她想离周缙远远地。
她要走,无论结果如何,好过在此等命运宣判。
“还要劳烦阿婆帮我引开宅子外的眼线。”
郑御史拒绝:“你要走就走,别指望老婆子帮你什么。”
“回头你走了,你家那竖子找不到人!”
“牵连到老婆子怎么办?”
李蕖笑:“郑公一家对晚辈和孩子有恩,他必不牵连。”
郑御史冷哼:“那也不行,老婆子不会帮你做任何事,你要走自己走!”
郑婆无所谓:“不就是吸引一下人的注意力,我放把火的事情!”
“那也不行,你不能涉险!”郑御史态度严肃。
郑婆照着他伤口打了一巴掌:“又没危险,帮一下怎么了!”
发出惨叫声的郑御史泪流满面。
老夫终究是错付了!
*
郑婆借着收拾李蕖房间的机会,帮李蕖收拾了她要的行囊。
李蕖乔装打扮弄好一切,已经傍晚。
她莫名心慌,觉得夜间走不安全。
可直觉告诉她不能拖。
*
灶房浓烟四起,在郑婆的呼喊下,左邻右舍来帮忙灭火。
火势灭。
郑婆热情的在屋前用糖水招待左邻右舍。
待糖水喝完,混入人群的李蕖,跟着人群一起离开了郑家。
郑婆关上大门,回到房间。
郑御史已挪出他狭小逼仄的角落,扶着桌子在屋中小心翼翼的走。
并发出感叹:“还是地方大敞亮。”
郑婆翻白眼:“好了,人走了,称你心意了!”
“真称老夫心,她就该等那竖子来接她!”
郑婆去换床褥,结果发现放在床头的一封信,一包碎银,还有两双鞋垫。
她将东西拿到郑御史面前。
郑御史抽出信展开,上言:
‘跪谢阿公阿婆大恩,户籍和过所之事,还请缄口,晚辈感激不尽。
阿蕖敬上。’
郑婆不识字,问他:“说的什么?”
郑御史将信纸凑到烛火上,待火舌完全吞噬字迹才道:“跪谢咱们大恩,送鞋垫聊表心意。”
郑婆一阵心疼:“哎呀,你说她怀着孩子,给我们绣什么东西……”
郑公看了一眼绣工精细的鞋垫。
图案并不复杂。
可见是这两天赶工制的。
她早计划离开,怕就是在等这两双鞋垫绣完。
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臭丫头!
*
李蕖在肩头和胸口都塞了衣裳改变身形。
做普通肥胖老妇打扮。
因未带面纱和幂篱,所以头微微垂着。
特制的遮颜粉遮住了她白皙的皮肤,让她比寻常老妇还黑一些。
行步如常,毫不慌张。
出了斜柳胡同,她逛了一圈夜市,买了一个幂篱戴在头上,才敢抬头。
在宵禁前,她挑了一家靠近南城门的客栈落脚。
小二给了她房间牌号,她径直上二楼。
待找到房间准备推门的时候,隔壁房间的门突然打开。
吴叙白的声音传出:“你六爷爷不喜欢这儿!快走,快走!”
“弟弟喜欢哪儿,哥哥带你去!”
隔壁门砰的一声,又被关上。
李蕖连忙推门,进门,转身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她昔日的主子吴叙白同志。
好男风。
真断袖。
房间没有掌灯,有些暗。
她摸出小二给的火折子,打开,脚步后撤准备转身。
然后……
她后背贴上了一堵人墙。
火星刹那短暂的照亮了眼前,又从指尖滑落。
瞳孔瞬间放大,冷汗激增。
她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身体出现了僵直反应无法动弹。
黑色蒙蔽了视觉,将听觉和嗅觉无数倍放大。
她能听到对方心脏节奏有力的跳声。
以及身上那浅淡好闻又夹杂丝丝稳重麝香的熟悉味道。
她好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殿下!”
“嗯。”身后之人浅浅应了一下。
他不动。
不是歹人,她松口气。
她渐渐调整呼吸,待四肢能动,立马远离了身后人墙,弯腰去摸掉地上的火折子。
对方先她一步捡起火折子。
火光在两人中间亮起,朦胧。
只能照亮彼此。
衬的周围越发黑暗。
她抬头,对上他没什么情绪的眸子。
他先开口:“这次,乖乖准备好怎么脱身了吗?”
她问:“殿下何时来?”
“比乖乖早到一步而已。”
“殿下知道阿蕖在郑宅?”
“城门守着的人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身影。”
他转身,拿着火折子去点屋中烛火。
“城中本世子的人和他的人亦搜寻无果。”
“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最安全的办法便是故布疑阵,原地不动。”
屋中烛火被一一点亮,他盖上火折子,转身看她。
“本世子这段时间太忙,不得空去接你。”
“今晚你不出门,本世子也打算去接你。”
小二敲门,说是送热水来。
他坐到了榻上:“去吧,洗干净过来写上次没写完的东西。”
他不喜欢她将自己弄得又丑又怪的模样。
李蕖洗漱好出来的时候,萧琮正在榻上处理文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