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房中没有主母,若是爷格外开恩,姨娘十天一出,七天一出的,全看爷的意思。”
妾室仿佛就是笼中雀,又仿佛是栓了线的风筝,毫无自由可言。
徐嬷嬷仿佛是李蕖肚子中的蛔虫,解释道:“姨娘貌美纤弱,若是叫人起了歹念,辱没了名声,恩宠便也到头了。”
更严重的徐嬷嬷没有提。
若是被人辱没丢了清白,逃不了一根白绫吊死的命运。
“所以,姨娘要出门,少不了带徽记的车马和随行,用以震慑宵小。”
至于住宿条件,李蕖目前的芳华苑靠锦绣堂最近,配置高等,是李蕖以前未曾享受过的舒适。
“烦嬷嬷去请大灶房的常三婶煲一盅败火清热的汤亲自送来。”
顿了顿,李蕖又补充:“男女皆可用的。”
徐嬷嬷瞬间领悟。
姨娘如今身子方便,是想要固宠了。
于是笑眯眯的去大灶房办事。
李蕖又剥了两颗葡萄,便去院中消食打转。
徐嬷嬷带着常三娘找到李蕖的时候,李蕖正指着西北角的一片蔷薇花道:“除了,栽一棵桂树吧,最好是五年上的,我喜欢。”
红果赶紧应下。
常三娘手中端着汤盅,瞧李蕖转过身来,赶紧给李蕖行礼:“见过李姨娘。”
“这么晚了,辛苦你还要忙活。”
“都是老奴本分。”
“我也不白要你的汤。”李蕖朝耳房走去,“前几天做了点好东西,常婶儿拿回去试试吧。”
徐嬷嬷顺势接下常三娘手中的汤,示意常三娘跟上李蕖。
常三娘略显忐忑。
李蕖到耳房,拿出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面膜还有写好的内调方子,坐到了靠窗的美人榻上,仿若在斜倚赏月,眼角余光恰能扫到院中庭:“你自己识字吗?”
“当家的认识些许字。”
李蕖将东西交给常三娘:“待到痘痘控制住,便再来寻我,我给你除印的方子。”
常三娘一脸惊喜,忍不住抬头看向李蕖:“这,这是……”
李蕖笑得温和:“虽然没能合作成功,但买卖不在仁义在,希望常三哥早日除去顽疾。”
常三娘赶紧叩头谢恩。
“倒也不必谢我,我也是有所求。”
常三娘眼中的感激顿时减淡:“姨娘不妨直说,若老奴能帮得上,一定不推辞。”
“岫岩阁那晚……常婶儿是什么时候知道三爷要过去的?”
常三娘松了一口气,如实回:“老奴等人准备好请新娘子出门拜天地的时候,被守门的徐嬷嬷带着人拦住了。”
也就是说,灶房的人也是蒙在鼓中的。
“可有听说三爷改变主意的原因。”
常三娘看了看李蕖,捏着手中的东西,逾矩劝诫:“三爷既然瞧中了姨娘,姨娘便收收心吧。外面有什么比周府锦衣玉食的快活?
至于原因,老奴等人又怎敢胡乱猜测上意。”
“也未曾听人提起过?”
常三娘想了想,然后道:“倒是有人提到,说那天爷心情不好,似乎是被京城来的人骂了。”
“骂的什么?”
常三娘摇摇头。
所以,周缙改变主意是有诱因的?
李蕖眼角余光瞧见徐嬷嬷提着食盒走来,坐正了身体:“今日的话,出我口,入你耳,日后莫要乱谈。”
“老奴省的。”
“对了,这汤败火清热?”
“冬瓜荷叶汤,冬瓜利水去湿去暑,荷叶清热解毒,除烦通窍,加瘦肉成汤有荷叶香味、瘦肉鲜美,瓜之甜味,清热败火且十分可口,夏季最宜。”
恰逢徐嬷嬷笑着进门:“姨娘,是否要换身衣裳?”
李蕖现在身着自己要求裁缝制作的素绸吊带长裙,身披同色睡袍。庸赖风情有,但去锦绣堂还有一截路,这身打扮不合适。
李蕖起身朝外走去:“嬷嬷替我去一趟,定要说明妾对爷的心意。”
徐嬷嬷一脸诧异:“老,老奴去?”
“您老左右逢源且能说会道,我信您定能如我所愿。”
第16章 不安
美人映窗影,剪烛婀娜姿。
李蕖本是揶揄徐嬷嬷,让徐嬷嬷跑一趟腿,未料徐嬷嬷真是实力超群的非凡之人。
她素绸睡袍的衣袖半卷,秀发从肩头随意搭至胸前,正抬剪刀准备剪烛芯,听了徐嬷嬷的话,不由侧身看向喜气盈盈的徐嬷嬷,满脸不可置信:“现在?”
徐嬷嬷春风满面:“对,爷已经备好马车,说是带姨娘夜游。”
“您没说我已洗漱准备歇下?”想了想又觉得这话不符合自己目前所立‘心甘情愿侍奉周缙’的人设,补道,“我意思,重新装扮换衣需耗费多时。”
“姨娘放心,怀春姑娘马上来。”
怀春难道有三头六臂?
事实证明,怀春没有三头六臂,但是她有一帮能手。
加之李蕖原本就从头到脚洗过,从挑衣上妆到挽发结束,也不过两炷香。
而且李蕖发现,怀春给她挑的衣裳,不是近期裁缝给她裁剪的得体大方的衣裳,而是之前进府的时候,徐嬷嬷给她备的略显轻浮的衣裳。
四个粗壮婆子抬的小轿直接到院门接人,快步至大门侧门处又用了一炷香。
李蕖到的时候,周缙那厮还未到。
她站在门外,眼神扫过周府大门前东西向的长街,最后将眼神投向正门处直通南城门的朝阳街。
街上,火把驻点,守卫林立,规矩森森。
她不是没想过从周府逃出,但是周府位居河洲城中部,以周府大宅为中心,四周周姓族人分作四坊拱卫而居。
周氏坊东西南北大道直通四方城门,小道不知凡几,守卫森严,且有护卫巡逻,她不熟城外地形,出了周府,根本避不开护卫,也找不到逃跑方向。
事到如今,只恨人算不如天算,再另做筹谋。
如今,能有机会出门更好,多补充盲区,总归有利。
周缙从院中大步走来,便瞧见门口站着一个婀娜身影,因着幂篱只到肩部,锦裳包裹着过人的曲线,一下便抓住了周缙的眼神。
李蕖虽注视着门外,眼角余光却一直注意门内,瞥见周缙行来,立马上前行礼:“爷。”
周缙从她面前走过,风卷幂篱,露出了一张芙蓉面,让正好在外行过的一队巡逻卫惊艳不已。
两人同乘一辆马车,出了周氏聚集的周氏坊,便至主街。
至河洲以来,李蕖尚未仔细看过河洲街景,此番瞧周缙在车内闭目养神,不由悄悄掀起了车帘,往外看去。
热闹的街景小贩没有入她法眼,标志的建筑物在她心中过了一遍。
她在记忆眼中所走过的路,却不知自己这张脸惊艳了路人。
马车内外明暗交错的光影,更给美人添了一分朦胧。
雾里看花,灯下看美。
不多时,马车后面便跟上一群游子少年。
引的车外侍卫高喝:“周氏车驾,何敢缀行!”
车后人群惊散,李蕖回身便瞧周缙不知何时睁眼,正用一种李蕖不敢解读的眼神看自己。
她赶紧放下帘子,对周缙扬起一抹示好的浅笑。
周缙还是盯着自己。
车中明珠映辉,李蕖渐渐头皮发麻。
周缙此刻的眼神,令她感到不安。
她缓缓握紧了手中帕子,主动破冰:“妾至河洲,未及看过河洲风景,实在好奇,忍不住掀帘眺望,失了规矩,是妾不是。”
周缙依旧不言,那双眼沉静似潭,毫无温度,深不可测。
就在李蕖感觉周缙下一秒可能掏出一把匕首了结自己的时候,马车停了下来。
周缙起身略带冷风,从她面前而过。
徐嬷嬷上车将幂篱戴在李蕖头上,整理了一下李蕖的衣摆,扶李蕖下车。
“三叔,就等您了。”
李蕖站稳,便透过幂篱见一个跟周缙差不多年岁的男子踏阶而来。
李蕖抬头看这座璀璨喧闹的楼台,便见楼台上美人凭栏,客如云。
楼上牌匾赫然便是抱月楼三个字。
李蕖脸色瞬间难看。
李蕖对河洲了解最多的便是这座抱月楼。
此楼和京城宝月楼,燕地照月楼,南地望月楼合称风月四楼。
名伶美人无数,美酒佳肴无价。
销金窟也是销魂处。
最常玩的便是斗艳局。
顾名思义,争奇斗艳的酒局。
男人带姬妾或名伶比艺争美,以姬妾夺魁为荣。
初入还是局外客,再逢已是局中人。
李蕖跟着周缙穿过香风袭人,歌舞袅娜,放浪形骸,欢声笑语充斥的大堂,拐过亭台长廊,入了歌舞已启的酒局,径直被周缙领到了主位坐下。
迎他们来的周奉,入局叫停歌舞,便将话题牵到了周缙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