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太雀跃,没控制音量,惊醒了床上的玺宝儿。
在屋中伺候的红果连忙去床前查看:“嬷嬷不是刚走?夫人您有事吩咐奴婢。”
李蕖脸红:“忘了。”
她折身回到床边,将信折好放到床上,防止红果偷看去。然后伸手抱起儿子,吩咐红果:“去库房将那个螺钿匣子找出来。”
红果领命去办事。
还没走远的徐嬷嬷听到小丫鬟追上来说李蕖在屋中喊她,匆匆赶回。
掀开帘子进门,便见李蕖坐在床边,一边哼歌,一边喂孩子。
女子眉眼春色满,歌声缓又软。
察觉徐嬷嬷进门,她抬头对徐嬷嬷摇摇头,温声:“没事了。”
徐嬷嬷便又退出门。
日光盛满人间。
*
欲壑填满人心。
奚令柔尝到了人心不足的苦果。
姚氏日常处理事务的辉瑞堂。
她不顾仆妇阻拦闯入,扑到姚氏桌案前,脸色苍白,柔柔弱弱。
“求表姐送我归兰溪。”
姚氏头也不抬:“我之前送你回去,你怎么不回去。”
奚令柔红着眼圈看向姚氏:“表姐如果不送我回去,那请表姐压一压外面的流言。”
她和姑母不是没想过出银子出人打这场舆论战。
但所有努力全都石沉大海。
反而她和周见那恶心东西的流言甚嚣尘上,根本就压不住。
“纵容流言发酵的是周氏老太太是周氏三爷,你犯了他们的忌讳,没有直接送你归西,已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我何时犯了忌讳!”
姚氏:“你言周氏三房夫人所出之子长不成,同诅咒三房绝嗣无异。”
“此言便是你奚氏家主都不敢出口。如今我保你一命,已仁至义尽!”
“三府接你的人快到了,以后收心好好过日子。”
“姑母那边,我自会说清原由。”
好好的人生被搅和的稀烂。
奚令柔惧到浑身发抖:“不会是这个结果。”
“我不要!”
“我要回兰溪!”
“我避去北地不行吗?去燕地也行!”
她簌簌落泪,显得凄苦可怜:“我这般容貌,当配当世俊杰!”
“周氏不容我,且容我去北地!”
“京城太子,燕地世子都可以!”
“而不是周见那纨绔!”
“于他为妻都是玷污我,更遑论为妾!”
她忍不住倾身:“表姐,你帮我!”
“我容貌不输那平民女,身段亦差不了她多少!”
“我出身还比她好,我琴棋书画无一不通!”
“我才该是那个被捧在手心,被呵护备至,让他可以打破常规破例捧妾为妻的特殊女人!”
“我只是为父守孝,来晚了而已!”
“表姐!”
姚氏:“你没说完,我都听够了。”
“表姐!”奚令柔已技穷,她哭,“你救救我吧,我堂堂奚氏女怎可与那酒囊饭袋为妾!”
姚氏靠在椅背上:“我早警告过你,也在流言初起后第一时间替你善后,你却肆意妄为。”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表姐!”奚令柔还欲再求,巧姑进门禀,“三府的人到了。”
奚令柔惊恐万分:“我是奚氏贵女,便是纳妾也该有流程!表姐,你不能就这样将我送去!”
“姑母将你托付给我,我自给你备一份丰厚的嫁妆。”姚氏摆摆手。
自有仆妇上前‘请’奚令柔。
奚令柔苦求不肯走。
姚氏神情平淡。
老三给她来了一份文笺。
‘吾妻所指之处,便是奚氏女的归途’
老三第一次给她这个二嫂传文笺,用的周氏之主印。
又刷新了她对那位三弟妹的认识。
奚令柔见挣脱不掉仆妇的钳制,哭着大喊:“槐芽呢,一早我就没看到槐芽!你将槐芽弄哪里去了!”
巧姑冷面言:“槐芽污言秽语污蔑三爷,教坏表小姐私会外男,夫人已替你料理。”
“啊!”奚令柔目眦欲裂,“姚柔,你活该被人抢了高门亲,做了不受宠的商人妇!”
“你活该嫁了个不上进还风流的纨绔!”
带了新得玉原石,来谢姚氏主动劝说老太太,同意接回磬姨娘母子三人的周二爷。
看着被仆妇塞入轿子抬走的奚令柔,指着自己问身边小厮。
“她嘴巴里不上进还风流的纨绔商人,是指我吗?”
姚氏已得下人通报迎出门,微笑着给周彦请安。
周彦看着贤惠大度的妻,再考虑要不要跟妻子生个老五,来证明自己对姚氏是喜爱的。
他上前:“夫人,今日有一事相求。”
“你我夫妻,何须言求。”
“还不是磬姨娘,她年纪小不懂事,又刚从庄子上回来。今晚原计划跟夫人一起去放花灯的,能不能改明晚?”
“夫君该多陪一陪磬姨娘,妾身这边都好说。”
周彦哈哈笑:“新得了一块玉料,夫人看看可喜欢。”
“夫君送的,都喜欢。”
妻妾和睦,左拥右抱,是某些男人毕生追求。
*
得到奚氏女,是周见的追求。
“爱妾哭,小爷更喜欢了怎么办。”
三府客房,奚令柔双手被反扣绑在身后。
她退到角落中,惊恐的看闯入的周见。
周见臀部有伤,走路只能将将拖着步子小心挪动。
按照规矩,纳妾得挑吉日。
奚令柔暂时被安置在客房。
可周见却闯入了她的房间。
他笑着捏住她下巴:“你勾引小爷,引来三哥,妄想三哥英雄救美,让你顺势攀附的美梦散了。”
“往后好好跟着小爷,小爷疼你。”
奚令柔的眼神厌恶至极:“我奚氏来人定会将我接走!”
“哈,他们来送你归西,全奚氏全族女眷名声还差不多。”
“不会的。”
“虽然漂亮,但脑子似乎不好,至今还看不明白局势。生的儿子会不会也蠢?”
奚令柔狠狠的瞪他:“滚远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啥?你要谢小爷愿意要你。”
“你白日做什么梦!”
他用事实告诉她,他白日做的梦成真了。
昌氏赶来的时候,便听屋中哭声成灾。
他那不着调的幺子,一边喊着屁股疼,一边喊着爽死小爷了。
昌氏当场气的翻白眼。
怎的别人家的幺子是南地之主,她的幺子却是南地粪土。
*
事情传到芳华苑的时候,李蕖正在信封上画画。
“见小爷真是不成体统,吉时定的后日晚,他竟一刻也等不得。”
翠果消息灵通的在李蕖耳边吐槽。
李蕖小心翼翼的运笔。
“谁跟你嚼舌根的?”
翠果讨好:“奴婢绝对没有在外面犯忌。”
“只是让我娘她们多注意点府中的动向,好第一时间告诉您。”
“都是可靠的关系。”
“因奚氏女之事跟咱们沾边,她们得了消息便主动送到了我面前。”
李蕖停笔,吹了吹信封上大头女子牵着小娃的简笔画。
翠果很适合搞情报。
她将手中的信给翠果:“这封信,你亲自送去。”
翠果的笑容僵在脸上,苦着脸求:“夫人,让红果去吧。”
她不想跟怀秋接触。
“今早怀秋亲自求到我面前,不给他个回应不合适。”
“打扮的漂亮一点,你亲自去跟他说清楚,有结果回来告诉我。”
翠果脸通红,领命去送信。
她这一去,至下午才回。
徐嬷嬷将她拦在廊下,扭着她的耳朵质问:“是不是偷懒去了?”
翠果要被冤枉死:“是怀秋言三爷在议事,不能打扰,又不肯替奴婢接信,奴婢硬等到现在。”
“那你脸红什么?”
翠果脸更红:“奴婢带了三爷的回信,好嬷嬷快些让我进去吧!”
徐嬷嬷才放过她。
屋中,李蕖在西间书房写写画画,是她们看不懂的图。
翠果进门双手送上信,并拿出一个狭长的簪盒放到李蕖的书桌上。
李蕖看了一眼她通红明亮的脸颊,笑着放下笔,靠在椅背上,拿起盒子。
盒子里是一只金镶绿双果挑簪。
她笑着问翠果:“三爷送我的?”
翠果红着脸摇头:“是,是怀秋给奴婢的。”
“那你给我干什么?”
翠果眼睛明亮:“怀秋说奴婢嫁给他,他就成了夫人放在三爷身边的眼睛。”
李蕖忍不住笑起来:“那你岂不成了三爷放在我身边的眼睛?”
翠果连忙摆手:“奴婢绝对不会,三爷杀了奴婢奴婢也不会出卖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