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想跟李蕖有正面冲突。
“三妹!”李蓉焦急的唤。
“林七公子再往前,我战船弓弩可就不留情了?”
“投鼠忌器伤你不得,你身后忠诚的小尾巴,可就倒霉了。”
林笑聪停下脚步,弯腰捡起被风吹到脚边的幂篱,给李蓉戴在头上。
多少能遮点细雨。
手中拽着两匹马的秋蝉赶紧往射程之外跑。
嗖的一声,一支箭矢擦着他的脑袋落入他面前的地面。
“再敢走一步试试。”
想拿对方,就得先捏对方的软肋。
“小尾巴动哪里就射哪里,射中有赏。”
秋蝉顿时丧着脸站在原地。
林笑聪将李蓉往自己身侧藏了藏。
笑着转身跟站在船头的李蕖打招呼。
“周三夫人,别来无恙。”
*
河面上。
火把连片,船上周氏旗帜迎风雨飞扬。
李蕖站在船头,着红色斗篷,娇艳张扬。
大伞遮住迎风袭向她脸颊的细雨。
她双手搭在船舷,眼神扫了一眼岸上远处的无边夜色。
最后视线落到林笑聪身上。
她昨天收到的信是:
‘乖乖,来下游十里岸北接你二姐’
她没有打算亲自来。
今天下午又收到一份信。
‘林七公子过古道南下’
‘今日中午已至齐州’
‘身边护卫尽数到齐’
‘怀岩送你二姐至下游十里岸北’
林笑聪此人,李蕖打过两次交到。
再闻李母和大姐转述的一些情况。
便知此人是笑面虎,顶级白切黑。
她开口:“林七公子,你从古道入齐,威武侯可知?”
聪明人总是能从细枝末节中,分析出事情缘由。
古道入齐荒无人烟多绕半天的路。
林笑聪好好的康庄大道不走,为何要选古道?
莫约是不愿意跟自己亲爹碰面。
威武侯府对李蓉的态度,清晰的摆在李蕖面前。
林笑聪笑起来:“最讨厌跟聪明人打交道。”
“很是没趣。”
“周三夫人,本公子来寻未婚妻皇甫氏。”
“他日大婚,定给周三夫人下帖子,请您上门喝一杯喜酒。”
李蕖:“威武侯乃大乾的忠臣良将,刚正不阿。”
“你干出此等掩耳盗铃的无耻之行,不怕辱没了你爹的名声?”
林笑聪脸皮极厚。
“不劳三夫人操心,若是没事,本公子便先走了。”
“你今日走不了。”
“三夫人这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拆散我们了?”
“你侯府至李氏门上提亲,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只要我二姐愿意,我捧丰厚嫁妆,送我二姐上轿。”
从船上下来的徐嬷嬷,独身带着蓑衣斗笠还有厚厚的斗篷至李蓉面前。
林笑聪抓着李蓉的手不放,任由徐嬷嬷给李蓉穿上厚斗篷,换了更防雨的斗笠。
末了,徐嬷嬷又从怀中拿了一个手炉塞到李蓉怀中。
林笑聪余光一直警惕这个老嬷嬷。
同时,他知道自己跟李蕖谈崩了。
既然谈崩了,那这里便不宜久留。
他手中的软剑搭到了站在一边不动的徐嬷嬷肩膀上。
“三夫人,咱们一个小尾巴换一个小尾巴?”
李蕖气定神闲:“不急。”
可林笑聪急。
他怕他爹来坏事。
祖母和他娘,他尚且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威胁。
他爹可是他宁可走荒凉古道,都要避开的狠人。
定不会让他如愿。
得尽快离开齐州,回到祖母的怀抱。
怕什么来什么。
北风中传来一声吼:
“逆子!爹来也!”
李蕖请的帮手到了。
林笑聪丢了手中的软剑,抬手抹了一把脸。
“可不可以换一个人逼我。”
*
待威武侯林中天打马进入射程范围。
船上的李蕖抬手。
众兵上箭拉弓,紧弦的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刺耳。
她请人来,可不是为了看棒打鸳鸯狗血大戏的。
李蕖:“林笑聪,你放了我二姐,我放了你爹和你,你赚了。”
林中天驱马至林笑聪面前,勒住缰绳。
男人威严的目光直射站在船上的李蕖脸上。
“将不在勇而在谋。”
“你这小妇人,先给老夫传信,用我儿性命威胁老夫至此。”
“如今又拿老夫威胁我儿。”
“还很谨慎,坐镇军中,不肯下船涉险。”
“聪明的很啊。”
李蕖遥遥行礼,以示尊敬:“威武侯过誉。”
“令郎掳小妇二姐在手,不得已行此下策。”
“只是想要安全换回小妇二姐罢了。”
李蕖话音落下,下船潜伏两岸的兵卫自两边向林笑聪父子围拢。
林中天动都没动。
南岸十艘兵船调动至下游十里地的消息,早被斥候传到他案桌前。
他自不是孤身前来。
北边星光点点,渐渐亮起。
风雨中弥漫着时下最常用的动植物混合油料的难闻气味。
此种油料黏着性强,适合水面燃烧。
烧船正合适。
都不是孤勇之辈。
不过,显然林中天并不想跟南岸发生冲突。
所以选择亲至她的射程范围内。
而南岸那边也不会没有理由就对他动手。
动手……会掀起双方都不可估量的后果。
林中天状似无意的驱马到林笑聪面前。
却挡住了李蕖那方箭矢攻击的路线。
徐嬷嬷给林中天行了一礼。
“周氏奴,见过侯爷。”
林中天的视线落到李蓉身上。
他白天在茶馆瞥了她一眼。
是个很漂亮的小姑娘。
他问:“你同燕王世子什么关系?”
李蓉听到了,但没有理会。
林中天看向儿子,颇为感慨。
“爹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就是娶了你不省心的娘。”
“生了一堆不省心的你们。”
林笑聪微笑:“爹,这位是皇甫氏女,闺名蓉蓉。”
“皇甫师父的庶女,因脑子有疾,从小被养在深闺,不出来见人。”
“如今病情时好时坏,失礼之处,还请爹您海涵。”
李蓉:“我叫李蓉,不是什么皇甫蓉。”
林笑聪:“看,她又犯病了。”
林中天:“……”
“爹,您既然亲自来了,那儿先带她回去治病了。”
林中天下马,随意的站在他们面前,视线扫过周围。
“能被你抓住,看样子是个不聪明的。”
“不省心的爹+不聪明的娘。”
“回头再生个不省心又不聪明的孙子……”
林中天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似乎很后怕,连忙摆手。
“爹不同意你们这门亲事!”
“你还是将人放了吧。”
林笑聪:“好,我这就将人带回京,还给皇甫师父。”
“逼老子给你难堪?”林中天将视线放到儿子脸上。
下巴扫了一圈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嫌丢人?”
“爹就不能成全儿子?”
林中天指着北边亮起的星火点点。
还有在不远处马上的心腹亲卫。
“我林氏不仅是我林中天一家的林氏。”
“普通兵士便罢了,换个将帅照样打生打死。”
“但依附我林氏的那几家。”
“就那偷偷给你送剑谱的马叔。”
“每次回京都要给你带零嘴的麻子叔。”
“还有给你刻了一套木兵器的垚叔。”
“偷偷跑去铜川教你骑马的马叔家的大小子……”
“林氏若是出事,他们谁能善终?”
明明没有歇斯底里,可这一句一句话,摞在一起似有千斤重。
“咱们要对他们负责。”
老父亲双手叉腰,觉得跟儿子聊感情很别扭,走到一边。
“若是寻常女娘子,你娶她进门也罢,去她家入赘也好,都无所谓。”
“可她妹妹先嫁入了周氏。”
“若是她先嫁入我林氏,现在受难为的就是她妹妹。”
“只能说命运弄人。”
“大丈夫何患无妻啊,明煦。”
“祖母,娘,皇甫师父都同意当睁眼瞎了。”林笑聪执着。
“包括那位。”
林中天看向林笑聪:“哪位?”
林笑聪从怀中掏出一块很奇怪的玉佩。
玉佩为上等羊脂白玉做成,只是中间被掏空了一块。
林中天伸手拿过,看了看底部印章。
京中的飞鸽传书已经到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