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只能赢,不能输。
输了的人,连站在她面前的资格都没有。
我比周缙的路难走。
周氏三百年的积累全摞到了他身上。
而我面临的是萧氏宗室之间的分裂猜忌。
想要对抗周氏保住萧氏江山,京地和燕地必须合二为一。
我自不能屈居人下。
我也不能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跟周缙翻脸。
而这贼子又对她锲而不舍不肯放手。
所以,一次一次绞尽脑汁的重逢,又不得不一次一次的放她离去。
我总觉得,大业成的那一天,我有挽留的机会。
当听到她说‘你心在萧氏江山,不可能为我停下脚步’的时候,我选择了沉默。
没有权势,我连此时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这场变味的权势游戏,味道很馊。
*
她说:“若你们两个注定要死一个,我选他活。”
她说:“一个愿意为我舍献州的男人,得之我幸。”
她选了他。
心酸,不舍。
意识到心底的那份喜欢要从我的骨血剥离出去,我几乎失了半条命。
我望着她良久。
给她披上斗篷,迈步离去的时候,脚步沉的我几乎迈不动。
我将自己关在船舱中,反思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
后来南周以女官替后宫平衡世家的时候,我莫约知道我输在了哪里。
导致我们之间关系恶劣的,是我从未有过只她一人的意识。
天意弄人,有缘无分。
*
泰宁十五年,我见到了六岁的岁岁,南周的掌珠公主,周绥,她的女儿。
第2章 周绥
我叫周绥,绥字出自《诗经》“福履绥之”,意为长寿。
小字岁岁,南周建元九年生。
封号掌珠,位同诸侯王,享食邑特权。
父皇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便划了两江之地、南周粮仓给我做封地。
我出生之后,父皇划了五万亲兵给我,护我安全。
我出生当天,父皇大赦天下,南周同庆。
我是南周唯一的公主,是父皇的人形挂件,走哪儿偷哪儿。
没错,听说我在还在襁褓的时候,父皇天天将我从乳母身边偷走。
我因饿肚子,经常在父皇朝会的龙椅上哭醒,然后被父皇手忙脚乱的送走。
听说因为父皇此行太过无矩,被御史大夫们痛斥了。
不过痛斥他也不改。
我大一点了,父皇便抱我坐在他的龙椅上同她一起上朝。
大臣因为什么纲常啊啥啥的,告到了母后面前。
母后用鸡毛掸子将他打了一顿,他才收敛一点。
他为此非常羡慕二姨父。
二姨父想带阿月表姐去哪儿,就带阿月表姐去哪儿。
这不,阿月表姐给我寄来了胡地的紫色干花。
我也很羡慕阿月表姐。
阿月表姐是家中独女,不是因为二姨不愿意给她生弟弟妹妹,是二姨父不愿意要别的孩子。
二姨父说:“天上只有一轮月,阿月的月。”
我羡慕阿月表姐,不是羡慕她是独生女,独得二姨母和二姨父的宠爱。
是羡慕她的爹娘天天陪着她。
而我的父皇和母后是非常不负责任的父皇和母后。
哼(`Δ′)!
他们生了我,就将我丢给了乳母和王主傅。
每天不是上朝议事,就是上朝议事!
母后比父皇更可恶。
父皇每天都会举高高带我玩。
母后只会拿着鸡毛掸子连名带姓的喊我:
“周绥!王主傅的头发是不是你剪的!”
不就剪个头发,用得着打屁股。
我藏到父皇身后:“君子动口不动手,母后打人!非女中君子!生的闺女剪人头发不是正常!”
“王主傅学识渊博,六艺皆通,母后好容易请来给你当家庭教师,一对一辅导你,你倒好,你剪了人家保养了五十年的头发!”
颇有一股恨铁不成钢咬牙切齿的心痛之感。
“还敢编排母后!周绥,今天躲你父皇身后,你也逃不过这顿打。”
我被父皇抱着,藏在父皇怀中,咯咯笑着被父皇抱着逃跑,母后追不上我们。
气的母后大喊:“周君仁,你完了。”
宫人偷笑。
*
父皇总能将母后哄好。
我偷看过。
父皇会给母后洗脚,会给母后捶腿,会将母后抱在怀中听母后唠叨。
母后气着气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父皇就会去亲母后。
听说我就是母后亲了父皇之后,才出生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出生之后,他们亲亲,我没能再有弟弟妹妹。
难道因为主动的人是父皇的缘故?
我特别想要他们给我生个弟弟妹妹。
因为我太无聊了。
我的太子哥哥大我十岁。
阿月表姐大我九岁。
大姨家的表哥比我更大。
两个王叔家的哥哥姐姐们的孩子都能喊我皇姑了!
瞧,我如花似月的一个小崽,被她们喊的多老。
我不要跟她们一起玩。
我喜欢二姨父和阿月表姐。
我也想抓癞蛤蟆吓人。
在朝会上吓那群大臣一定很好笑。
哈哈哈哈哈。
扯远了,说我想要弟弟妹妹,怎么说到二姨父和阿月表姐了。
*
我跟父皇说,我想要弟弟妹妹、
父皇说母后每天有宫务要忙,生孩子很辛苦。
说能有我这个闺女,他已经心满意足,此生无憾。
不能再让母后幸苦。
让我懂事。
要我跟伴读一起玩。
伴读一点不好玩,她们不敢剪王主傅的头发,胆子太小了。
我去找母后,闹着让母后给我生个弟弟妹妹玩。
母后让我去找二姨母,让二姨母给我生一个,送进宫陪我。
我又去找二姨母。
二姨母让我去做二姨父的思想工作。
好烦!
我烧了父皇的头发,将母后琉璃鱼缸中的小鱼放到了湖中,躲到了皇祖母怀中。
我长得不像母后,更像父皇。
皇祖母说我的眼睛跟父皇一模一样,不高兴的样子,略显薄情。
皇祖母很偏爱我,像是将没有给父皇的爱,都给了我。
她护着我,我果然无忧。
可娘的鸡毛掸子隔了三个月,还是落到了我的屁股上。
我哇哇哭着向太子哥哥求助。
太子哥哥找来了小姨。
小姨成婚五年才怀孕,还是罕见的双胎,母后很怕惊到小姨,果然放过了我。
小姨揉着我的脑袋,说等她的宝宝出生,就送进宫给我当小跟班。
小姨很漂亮,漂亮的母后觉得天下没有一个男人配得上小姨。
后来小姨嫁了西阳崔氏子。
不是你们见过的西阳崔之言哦。
是他哥哥,一个学富五车端正禁欲差点遁入空门的准佛子。
他们之间的爱恨情仇似乎很复杂。
有人说小姨父是被家族推出来救场的。
有人说小姨父对小姨蓄谋已久。
太复杂了,我年纪还小,不懂这些。
我静静的等小姨的宝宝出生,老实了一年。
后来看到二姨父给阿月表姐画的画,有的骑在双峰驼上,有的站在山水之间。
我实在太羡慕了。
我也要出去玩!
父皇母后很忙,他们说南周基薄,定了一个又一个五年计划,要让南周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他们爱百姓仿佛胜过我。
“你们不爱我,为什么要生我!”
我哭着控诉。
父皇愧疚极了,哄了我一夜。
我很少留宿在父皇和母后的寝殿,因为我们作息时间不同。
母后将我搂在怀中,给我唱很小的时候我才能听到的摇篮曲。
后来父皇想了一个办法。
将二姨父召回来,将国医署的摊子丢给他,让他忙到没时间带闺女显摆。
可二姨父是谁?
他间歇性耳聋,时不时眼瞎,动不动痴呆。
假装没有收到信,就是不回来,还加倍给我寄画。
后来母后实在没法子,将我打包送给了二姨父。
*
我跟二姨父天南地北玩了半年,随着二姨父回了一趟他的娘家。
我认识了一位对我很好很好的好看舅舅。
他摸着我脑袋喊我岁岁。
他带我看他给我存的宝石,说都给我做头面。
他穿紫衣,狐狸眼笑眯眯的很温暖。
他会将六岁的我扛在肩头,带我穿过晚市,买我喜欢的任何东西。
他说我娘六七岁的时候,最喜欢逛晚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