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闻雪沉默一瞬，慢条斯理开口，意图劝阻她：“你若缺银子便同我说，不必去赌坊，那里鱼龙混杂，你在那里不安全。”
见他转了话口，楼棠月松了口气，面上却兴趣盎然道：“殿下能给我多少银子？”
“凡我所有，皆是阿月的。”裴闻雪的目光温柔而纵容。
那得多少银子！她真的富了！
楼棠月笑弯了眼，她起身，直接扶住裴闻雪的肩，将他往榻上按：“既然殿下的银子全是我的了，我也不能亏待殿下，你快歇着吧，我来守着。”
裴闻雪怔然，然后无奈笑了笑。
楼棠月坐在榻旁，看着他温柔的眼眸，上手遮住了他的双眸：“怎么受了伤，流了这么多血还这么有精神，快些睡，你要是没休息好死了我就拿不到钱了。”
裴闻雪闭了双眸，道：“为了阿月能拿到银子，我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眸中闪过心疼，楼棠月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将手取下来。
半个时辰后，楼棠月才动作轻轻收了手，他闭着眼眸，面色平稳。
她转身小心添了木柴，将红绳手链慢慢缠回手腕，然后脑中叫起了系统：“为什么我和裴闻雪手腕间没有红线？”
系统道：“你手腕上的就是你俩的红线。”
楼棠月摸了摸手链，开口：“我如果再将这个手链绑回他手腕上，是不是甜蜜值就能到100%。”
“是。”系统也没和她绕弯，直接承认。
“好，我知道了。”
她起身，推开木门，天色刚明，冰天雪地，风雪已止。
用碗舀了松软的雪，刚想回去，她突然瞥见了雪白的边境出现了几抹黑色人影。
脑中警钟大作，她认真识别了几分，期盼来的不是巫族人。
不知是不是倒霉气已经过去了，越走越近的人影里，她看到了面目熟悉的秘卫。
那位秘卫看见她也很激动，提步踏雪而至：“楼姑娘，我家主子？”
楼棠月侧身给他让了让：“他受了重伤，一直未吃药。”
秘卫面色顿时难看起来，他直接打开木门，屋子昏暗，他看见了刚刚起身的裴闻雪。
他神色淡淡，面色苍白，眸子清醒，看着根本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身后几个秘卫也已经到了，带头秘卫在屋里跪下：“属下该死，竟然让殿下受了这般重的伤。”
楼棠月霎时间心虚了起来。
他受的伤大多数都是因为她的缘由。
有秘卫接过她手中瓷碗：“楼姑娘，你歇着吧，其他的事让我们来就行。”
说着，有人将一个包袱递了进来：“这里面都是药。”
裴闻雪看向楼棠月，还未开口，楼棠月已经颔首道：“我出去，你让他们好好给你处理伤口。”
说完，她走了出去，秘卫即刻关了木门。
她看了一眼门，叹了口气，他这般做，也是为了不让她看到伤口吧。
忆起那血腥气味，楼棠月微微怔神。
站在外面的两个秘卫看她呆呆站着，犹豫半晌，期期艾艾将另一个包袱给她：“楼姑娘，里面是狐裘，你穿得单薄，披上吧。”
楼棠月接过，打开，银色的狐裘，散发着浓郁的檀香，让她安心几分，她披上狐裘，绑好绳结，靠在门上。
除了噼里啪啦的火堆声，她听不到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木门陡然打开，楼棠月回头，便看见了裴闻雪。
他换了身雪色衣袍，眉眼清朗，脸色苍白，唇边带着淡淡笑意。
她刚想伸进头去看，就被裴闻雪拉手带离了木屋。
他道：“我们该走了，阿月。”
说着，两位秘卫已经走到前面开起了路。
楼棠月同他一起踩着松软的雪地，握着她的手泛着不正常的滚烫温度，但这对她冰冷的手来说刚刚好。
“你发热了吗？”楼棠月挣脱他的手，垫脚摸了摸他脸，皱眉道。
裴闻雪弯腰，无奈看着她：“是特意用火堆烘暖的。”
楼棠月这才舒眉，她道：“是为了给我暖手？”
裴闻雪含笑点头。
楼棠月挑眉，不等他再握上来，就握住了他的手，抱着他的肩膀：“走吧。”
裴闻雪被她拉着，看着她带笑的侧脸，他眸中笑意更深。
“我们现在回京城吗？”
“对，一起回。”
…………
如粗盐般的雪未停止，城墙上堆积的白雪却被尽数铲尽，换上了一架架合三人之力才能抬起的巨型弓弩，巨大的箭矢上包着油袋，偶尔会有一滴油滑落巍峨城墙，但很快会被冻住。
旗帜猎猎，随风扬动。
陆烨一身戎装，银色铠甲泛着冷色的光，他戴着头盔，看着城池外在诺大雪地安营扎寨的兵马，面上涌现几分讥讽。
梁王兵马已经驻扎十日有余，却没有丝毫动静。
他踩上弓弩木底，眸间浮现凌厉杀气，手扶上两人之力才能叩动的开关，沉声道：“点火。”
立即有人上前将油袋点燃。
他冷冷目光看着某一富贵帷帐，双手扳动，下一瞬，箭矢如流星，擦着降雪直直射向帷帐。
富贵帷帐即刻着火，里面的人神色慌张地跑了出来，随即便有人提着桶来灭火，火势虽大，但盖不住人多，在帷帐摇摇欲坠倒塌之时，燃起的火也灭了个干净。
梁王大摇大摆从帐篷里出来，手捧着酒盏，不急不慢地敬了他一下。
陆烨远远看见那样子，他目光又沉了几分。
“你怎么又射了一箭？”
季百川今日第三回绕上城墙，他看着城池外那些人不急不缓的动作，轻哼了声：“这般挑衅，他们依旧连个屁都不放！这是真想围城饿死咱们啊！”
“好在裴殿下有先见之名，他这计谋得落空了，按幽州粮仓储备，咱们能挨到明年去！”
陆烨皱眉，长期在战场的经验让他察觉到并没有这般简单：“幽州虽易守难攻，但也不是没有攻下的可能，我几番试探，这次甚至烧了他的帐篷，梁王还是这般退让，定是有别的打算！”
人求生除了粮食，还有何物不可缺！
他猛地回头，看向季百川：“水源。”
季百川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霎时间严峻起来。
他跑下城楼，心中懊恼万千，他怎么忘了水源的事，幽州之水取之雪山，并非自行凿的水井，梁王安营扎寨之地便是流水必经之路，他们有巫族人帮助，保不齐在水里下了什么东西！
他跑过街角，除了身披盔甲巡街的士兵，什么也看不到，因梁王兵马围攻，又是寒冬，幽州百姓尽数都待在家里。
他看了一眼士兵，他们看着神色如常。
随意敲开一户人家，面容憨厚的黑壮汉子给他开了门：“季大人，你这是？”
“带我去你们装水的水缸那去看看。”
黑壮汉子应了声，带他走过狭小院子，有一道怯生生的身影藏在木门阴影后看着他。
黑壮汉子见此，笑了两声：“这是小儿，性子胆小，怕生人。”
季百川立刻让自己面上表情和善了几分。
待绕到大水缸前，季百川看着澄澈纯净的水，他舀了一勺，开口：“你这是今日打的水吗？”
“五日前打的，家里就两口人，吃水少。”
若是梁王自来时便动了手，那城里怕不是没有人能逃过，那条河寒冬里冻雪几尺，所以他们应当是炸冰层时耗了些功夫。
他得查查城里近五日打水的人家
“怎么了？季大人，这水有问题吗？”黑壮汉子出言问道。
季百川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黑壮汉子擦了擦头上的汗，憨笑一声：“幽州有季大人和陆将军在，我们都很放心。”
季百川掩下眸中的担忧神色，笑了笑。
他刚想告别黑壮汉子，孩子的尖叫声传来，他还未动，黑壮汉子已经冲了出去。
狭小的院子里，一个面容质朴的男子正提着一个小男孩衣襟。
“阿生！你逮我儿子干什么！”
黑壮汉子见是熟人，上前就要质问。
季百川却及时拉住了他，他看着不远处瞳孔黑沉沉，面上浮现几条青筋的男子，面色难看至极。
他知道下得什么东西呢？竟然是下的蛊虫！
第80章 负剑负尘
男子面无表情, 双眸宛若死水，他一手领着衣襟，另一手已经掐上了小男孩的脖颈。
小男孩皱着脸哭了起来。
黑壮汉子霎时间冲过去破口大骂：“阿生！你个贱东西！是不是青天白日又喝酒了！”
季百川动作更快, 他抢在黑壮汉子前面直接卸了阿生掐着男孩脖子的胳膊，“咯嘣”一声，阿生面上也没出现什么痛色。
他踹了阿生一脚, 将小孩子抱了过来, 给表情戚戚的黑壮汉子：“你们好好躲在屋子里, 不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