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哲眉头紧蹙地看了过去，目光微微凝滞。
一道高挑的白色身影，就静静地站在林寒川的身后，看向了被他揽入怀中的少女。
宋青青刚睁开双眼，就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瞳，正对上了目光。
温宇熙目光缓缓移动，将视线落在了林寒川的身上，他歪着头，这样的动作出现在一个鬼身上毫无疑问非常违和，有一种少年诡异的天真感。
他那殷红好看的唇张了张，那声音像是直接在宋青青脑子里响了起来，炸得她头皮发麻，一股阴冷的黏稠感自脊背一路攀升而上到天灵盖。
“青青，就是他，对吗？”
“你想要他，杀了我吗？”
穿着白色寿衣的少年，歪着头，轻声温柔地问宋青青。
第22章
宋青青唇微张, 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解释，却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只感觉一阵阴冷的风朝自己的方向吹了过来。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自女孩的身后伸出, 捂住了她的唇, 动作温柔却能够让她发不出声音。
眼前的场景微微扭曲晃动, 宋青青回过神时，就发现自己已经被温宇熙带进了阴冷的怀抱里。
林寒川反应极快，戴着枣木环的那只手极为迅速地想要抓住宋青青的手腕，却还是慢了一瞬，他的手指和她的指尖一触即分, 根本来不及抓住她。
宋青青看到了赶过来的沈哲和林寒川脸上不太对的神情。
林寒川藏在袖中的手已经取出了朱砂符纸，握着铜钱的左手力道极大，指节都有些微微泛白, 伺机而动。
只要时机稍有些许不对劲，左手的铜钱剑就能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去。
在林寒川的脸上，宋青青很少看到他这样冷凝紧绷的神色, 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颓丧松弛的模样。
而穿着管理局黑色制服的沈哲，脸色更是难看, 尤其是在看到宋青青身后一身白衣的温宇熙时。
早在宋青青离开香云古镇的当天晚上, 沈哲就已经针对这个邪门的古镇着手调查了，也走访询问了一些从古镇搬离的居民。
不查不知道, 一查才知道曾经在房地产业占有巨头地位的赵家就是从香云古镇搬出来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赵家后代的身体都不好，绝大多数活不过十二岁，偌大家业没人继承，也就被后来兴起的房地产公司给瓜分了。
沈哲顺着这条线索一路查到赵庄和温村。
最后沈哲是在李庄问到了关于赵庄和温村的怪事传闻, 局里也在最近收到了一张老照片。
边角都泛黄的黑白照，极有年代感，照片上是一个弯起双眼地朝着镜头笑起来的少年，眉眼清秀。
而那张脸，赫然和站在宋青青身后的温宇熙一模一样。
在两人不容忽视的目光中，温宇熙连看都未曾看他们两个活人一眼，而是缓缓地下头，宣告主权一般亲昵地将脸靠近了女孩温暖的颈窝。
而后温宇熙抬起双眼，看向了面前的林寒川和沈哲，那双好看的眼陡然弯出了笑起来的弧度。
殷红的薄唇很是嚣张地吻了吻女孩的耳尖。
在看到两人眼中已经逼近临界值的怒火时，温宇熙脸上的笑意愈发好看放肆了，但以宋青青背对着他的角度却看不见。
他低下头时脸色变得很快，熟练地装出了委屈乖巧的模样，轻声和宋青青说着话。
“你的哥哥想收了我送去研究所，而那个臭道士想让我魂飞魄散......”
“青青，我害怕。”
温宇熙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恰好是对面两人能够听清的音量。
杀伤力不大，但足够恶心他们了。
沈哲：“......”
林寒川：“......”
两人心底齐齐地骂了一句脏话，他们头一回见到这么能膈应活人的鬼，真是活见鬼了。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的话，林寒川眼中的冷意怕是能直接将温宇熙给包邮送到地府里头。
尤其是，温宇熙还嫌力度不够一般，将下颌轻轻地靠在了宋青青的肩上，又说了一句：“青青，你看他们的眼神。”
他好像真的在害怕......因为宋青青能感觉得到温宇熙抱着自己的时候很不安，尤其是捂着自己唇的那只手还在微微颤抖。
宋青青下意识地顺着温宇熙的话看了过去。
沈哲面无表情黑着张脸，确实很恐怖，他几乎是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咬牙切齿地和宋青青说：“厉鬼狡诈擅长哄骗生人，你不要受了他蛊惑。”
林寒川倒还算冷静，带着寒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了距离宋青青仅有半米的天台护栏上。
“青青，你回头看看身后。”
宋青青的余光瞥见了身后近在咫尺的护栏，还有那令人脊背发凉的高度。
她明白了，温宇熙不是害怕，那是......兴奋引起的颤抖。
温宇熙想让她一起死，做鬼陪他。
林寒川说的没错，鬼的执念扭曲病态，想法和观念完全和生人是不一样的，执念会被阴煞之气不断放大扭曲。
意识到温宇熙的想法后，宋青青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她光是想到坠楼身亡的死法就浑身发抖，尸体摔得支离破碎，盛开出红白交错的花。
但温宇熙的想法很显然是实践不了的，她死了就会脱离任务世界，也就标志着任务失败。
比起摔死，她更怕任务失败。
附加任务她已经完成了，主任务还得等系统判定才能算成功，要是这时候死了，那可真是令人沉默。
天台上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僵持紧张了起来。
见自己的想法被林寒川直接戳穿了，温宇熙也没多大的反应，还无害地笑着看向了另一边。
“你不是想要报仇？还不快动手？”
宋青青又看到了那个坠楼身亡的女生，她身上还穿着师大附中蓝白主色调的校服裙，剪着齐耳短发，十足的好学生模样，她正一步一步朝着那个面露恐惧的女生走去。
每走一步，她的模样就略微变化一些。
宋青青先是看着她身上原本干净雪白的百褶裙被暗红色的血渍染脏，然后又看到了黏稠的血迹顺着女生的额头一滴一滴地坠落。
最后她直接附身在了那个女生的身上，喉间发出诡异的咯咯的笑声，咧开的嘴角几乎快到耳边。
笑容诡异却透着兴奋，完全不像人。
林寒川看着眼前这一幕，眉头皱了起来，他抬手咬破了指尖，将指尖血抹在了手里的符纸上。
就在他一个箭步就要上前抓住那个女生，准备将符纸贴在她额头上时，一个步履蹒跚的身影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林寒川的脚。
注意到沈哲和林寒川的动作，已经被鬼附身了的女生已经翻出了护栏外，发出了尖叫声。
“你们不要过来！不要碰我母亲！”
沈哲面色如常地迅速按下了急救按钮，让楼下的队员做好救援准备。
那个抱住林寒川双脚的中年妇人另一只手还护着那个沾满了干涸血迹的骨灰盒，她面容憔悴，眼里都是血丝，哀求着林寒川：“小道长，我求求你，不要拦她。”
林寒川未曾说话，只是静静地和那个女生对视。
沈哲冷声道：“你们这是杀人。”
泪水不住地从妇人的眼中滚落，顺着她那张憔悴不堪的脸滑下，“我求求你了......”
林寒川显然是已经见过很多这种场面了，他淡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女儿这样害人，是无法投胎转世的。她已经害了两个生人，按照《清道鬼律》，我理应将其灭形处死。”
这番话说得几乎没什么情绪起伏，听起来十分不近人情，很是冷漠。
妇人痛哭着摇头，手上却并未松开半分：“我知道，我都知道。”
“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女儿，再也不会有未来，再也不能走进她心心念念的大学，而那些杀人犯，却可以开开心心地上下学，去吃喝玩乐去念书，我就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站
在护栏外的女生的说话声格外尖锐，或许是被鬼附身的缘故，她诡异地咯咯笑着，可眼泪却从眼中淌下。
“你们不让我害人报仇？”
“我一想到我再也不能站在阳光下，而那些杀了我的凶手们，却可以在十年二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谈起我时，笑着说只是小时候不懂事不小心，一笑而过没人记得，我这颗心根本就无法平静。”
“她们有权有势，只是不小心把我推了下去，还有所谓的未来，那我呢？”
宋青青看着眼前的场景，不忍地转过了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只觉得心里很难受，闷得她快要喘不过气了，连呼吸都感觉心脏有点疼。
从活人的角度来看，害人自然是不对的。
可若是......从死者的角度来看呢？
温宇熙低下头，温柔地在女孩的耳边低语：“青青，你看。”
“活人的规章制度罚不了的坏人，自然只有做鬼才能有仇报仇，有怨报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