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说话。
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女孩柔软温暖的手指包裹住了。
宋青青握着他的手惊呼:“哥哥,你的手好冷。”
沈哲垂眼,敛去了眸中所有纷乱汹涌的情绪,恢复了平静冷淡的神情。
“没事,就是在外面站久了。”
回到家洗过澡后,宋青青又神色担忧地捧着他的脸,贴了贴他的额头,很不放心,生怕他生病发烧了还逞强。
“怎么还是凉的。”
怕她又心神不宁地胡思乱想,沈哲挂上了平时逗她的恶劣笑意,低声带着笑意说道:“别的地方还挺热的。”
宋青青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莹白的脸颊上是怔愣空白的神情,在意识到沈哲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后,耳尖瞬间红透了,眼尾都带着绯意,下意识地要缩回贴在沈哲额头上的手,却被他轻巧地握住,还不忘带着点痞气逗她,“要摸摸看吗?”
她抬起手,气得恨不得一把将沈哲这个王八蛋推到地上去,却被这家伙的力道给直接带了下来。
沈哲的手掌宽厚,几乎毫不费力地就能够将绵柔如云的舒芙蕾奶油蛋糕尽数控于掌心,宋青青忍不住轻轻地咬住了自己的指节,努力不让破碎的字节逸出,鸦羽般纤长的眼睫被泪珠沾湿。
沈哲气息微缓,他抬手随意地将带着水汽的黑发顺到脑后,眸中是惊人的暗色,深不见底,靠在他臂弯处的细白轻晃,紧绷出流畅漂亮的线条。
宋青青下意识地踮起脚想要远离,却无处寻找支点,指尖微微抬起就能够很轻松地触及到有力明晰的沟壑线条,似是在推拒,却被沈哲轻松地禁锢住了手腕反倒被拉近了几分。
模糊朦胧的视野里,宋青青恍惚间似乎看见了自己指尖刚刚触及到的交错图案,就在人类最为脆弱的腹部,被蜿蜒而下的汗珠加深了颜色。
宋青青还听到沈哲低声夸她好乖,还说很喜欢她。
沈哲低下头,指尖耐心地绕着女孩乌黑柔顺的发丝,动作温柔缱绻,他垂下眼吻去了她眼睫上的碎玉珠子,薄唇轻抿。
“我只剩下你了。”
束缚风筝的丝线皎洁透明,紧绷着勒在掌心和心脏的时候,很轻松地就能够勒出血色的线条,渗出殷红的血迹,最后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但紧绷的风筝线如今只剩下了唯一一条,既是束缚,也是牵绊。
沈哲静静地阖上了双眼,神情淡然。
他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两道一直愧疚温和注视着他的视线,已经消失了,再也感受不到了。
该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呢?
或许很难用言语去描述那样复杂纷乱的情绪,他释然了,但不会原谅。
但至少,沈哲觉得此时此刻,手上被唯一一缕风筝线牢牢锁住的他,内心十分宁静。
沈哲低下头,吻在了女孩微蹙的眉心。
他也心甘情愿,被这缕风筝线束缚。
第24章
林寒川番外——荼白
他十八岁以前的人生,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语准确形容的话,大概就是情感凉薄;而要用颜色准确描述的话,大概就是一片苍白。
师父曾语重心长地说他生性情感淡漠, 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事是天赋极高, 修习术法道经极快, 可以说是整个道观里天赋最高的孩子。坏事是慧极必伤,与活人世间格格不入,短寿缺财孤寡。
师父这么评价自己的时候,林寒川并未有多大的情绪起伏,说了一句谨记师父教诲。
林寒川并不是一出生就在道观的, 在来到白水道观之前,他在一家并不正规的孤儿院,林寒川不知道自己的生父生母是谁, 也不知道他又是怎样来到这家孤儿院的,只知道自己辗转了三个家庭,但三个家庭的养父母都觉得他是个怪物, 培养不出感情,还总是在只有他一个人的房间里自言自语,于是便退货了。
在第三次回到孤儿院的时候, 林寒川也没有生出不满或是愤怒的怨怼情绪, 只是心里平静地想着,这样的频繁变动, 有些烦人。
他本来是不喜欢折腾喜好清静的性子, 在孤儿院的时候,也常常是一个人坐在秋千上,旁边偶尔会有病死的小孩陪他一起荡秋千。
但这些死了的孩子,不知道为什么, 喜欢在他旁边玩,却不敢太过于靠近他。
原来自己是个连鬼都嫌的活人吗?
每每想到这,林寒川就觉得有点莫名好笑。
再到后来,林寒川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来到白水观的了,只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道观相当破烂,比孤儿院还要稀巴烂,甚至房顶的瓦片都
被风雨给吹掉了,有的殿里还会漏水。
林寒川的脸上是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嫌弃神情。
带他回来的师父瞧见他脸上的嫌弃,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总算是看到他这个老小孩有几分生气的模样了。
听了这话,林寒川很快就低下了眉眼,又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清冷颓废样。
师父发现这点之后,相当喜欢凑到他面前,用尽各种手段来逗他,每当看到小孩脸上的嫌弃之色后,他们就会非常开心。
有点贱兮兮的,穿着藏青色道袍的少年抄起扫帚,面无表情地把自己种的小番茄偷吃得一干二净的师父老顽童给追得满道观跑。
那是他种了一年多的番茄。
在小番茄被师父偷吃了十遍之后,林寒川掌握了第一个术法。
清冷如雪的少年将老顽童的生辰八字给塞进了稻草人里,操纵着稻草人挑了一天的水和柴火。
第二天爬都爬不起来的师父还贱兮兮地笑着说他真是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被贴了定身符罚站在道观院子里的林寒川面无表情地想着,这个喜欢偷吃番茄的老东西,值得他尊师重道吗?
骂归骂,闹归闹,林寒川毕竟不是真的没有心的人,一辈子守着这个破落道观,给师父养老,他也是愿意的。因为老东西时常会感慨,道观破落了,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振兴。
然而,在十八岁生日这天,师父说他命盘犯孤星,但又有红鸾星动,想要将他赶下山去接受历练,还说他得下山去念书接受教育。
师父念念叨叨了好几天,说你该下山讨老婆去了。
林寒川抬眸,说了句把师父气得吹胡子瞪眼的话。
“老东西你啥时候升天了,我就下山去。”
然后第二天凌晨,林寒川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道观门口,还有一个收拾好的双肩包,而破落道观的大门紧闭,古老的牌匾有些歪,写着白水观三个大字。
门上贴了张纸,纸上写着师父狂放不羁的字迹。
“本观仅招收本科及以上学历的道士。”
干得漂亮。
林寒川背起包转身就朝山下走去了。
在墓园第一次看到那个干净温柔的少女时,林寒川忍不住闭目。
他的红鸾星身边的桃花星可真够多的。
再到后来,在教室里,依旧是那个女孩,扎着单马尾,长相是清纯无辜的类型,用那双水润的杏眼好奇又胆怯地看着自己,柔声问他需不需要她的帮助。
对方抬头侧身,凑近了他,唇瓣浅粉,那清纯精致的眉眼恍然间生出了几分诱惑的意味。
看起来茶茶的,但是很容易让人一眼就喜欢上。
林寒川淡淡地想着,如果她就是自己的红鸾星的话,多动几下也挺不错的。
只是有点心烦意乱。
她的名字叫宋青青。
这名字挺符合她的,眼眸也是清浅的茶色。
平心而论,林寒川很喜欢脆弱细柔的白茶花在他指尖和唇舌间融化绽开的模样,尤其是在他轻吻她耳尖的时候,女孩的眼尾常常会泛起漂亮的绯色。
只是,林寒川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一语成谶了。
师父其实早在两年前他前去另一个道观进修学习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解决了师大附中坠楼案之后,林寒川回了一趟道观,他想,自己讨到老婆了,总得和师父这位长辈说一声。
在白水观正门口,林寒川遇到了自己早已离开师门入了人世的师兄,他手里拎着一些祭奠亡者用的香烛元宝。
师兄告诉他,师父早在两年前,也就是他十六岁的时候,就已经去世了。
林寒川不信,径直走进了师父常在的清修房,在看到房梁结上的蛛网时,他愣住了。
落满的灰尘和结成的蛛丝,绝对不可能是他下山这段时间就能产生的变化。
耳畔忽而响起了他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老东西你啥时候升天了,我就下山去。”
那这两年,在观里陪着他的,是什么?
师兄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将一杯清水倒在了师父的墓前,告诉他,师父放心不下他。
“师弟你从小性情凉薄,命犯孤星,师父算到了你在十八岁时会有个坎,便想着看着你成人,于是托梦给我,让我帮着一起瞒着你,师父跟牛头马面那几个阴差交涉了许久,他们才答应宽限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