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令人厌恶和不爽的能力。
安克斯深蓝的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排斥和嫌恶,他啧了一声,唯独在想起梦境里毫无挣扎能力的猎物时,眸中才多了几分兴味。
第29章
血族很少做梦, 即使做梦了,也通常是鲜红黑暗色调的噩梦,更遑论美梦了。
这就像是神对他们这些嗜血怪物的惩罚和诅咒。
其实, 对于高贵的纯血种来说, 做噩梦还是美梦并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说到底, 梦也只是虚幻转瞬即逝的东西。漫长的生命和嗜血的本能,早就让他们养成了追寻极致刺激的疯狂性格。
然而就在昨天,安克斯罕见地做了个美梦。
安克斯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开得热烈荼蘼的蔷薇花墙上,他的脑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那个梦境,也就想起了梦里那个毫无挣扎之力的少女。
女孩因为害怕恐惧抬头绷直的脖颈是那样的雪白纤长, 宛如濒死状态下伸长脖颈哀歌的白天鹅。
看起来格格不入,和周围鲜红的蔷薇花比起来,就像是突兀的绽放开于其中的白玫瑰。
而这株脆弱的白玫瑰, 被自己随手地折下抛送进了殷红的蔷薇花丛中。
锐利的蔷薇花荆棘划破了雪白的丝绸衬衫和她的皮肤,星星点点的血迹点缀在白丝绸衬衫上,缓缓晕染开, 像是另类的红玫瑰花瓣。
然后梦里的自己毫无耐心地用獠牙刺破了猎物莹白的皮肤肌理,一股清甜腥香的温暖血液便热情地在唇齿间每个角落弥漫开来,而被血液充盈扩散开的愉悦很快便传达到了四肢百骸, 从神经到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
只是在安克斯吸饱血液后餍足地抬首, 才发现自己掌心下的雪白羊羔已经奄奄一息了,那双迷茫地望着自己、朦胧美丽的眼眸已经透出了濒临死亡的灰暗之色。
自己可真是个畜生啊。
安克斯惋惜地啧了一声, 将手里的古老书籍翻到了下一页。
如果真能找到梦中这只羊羔的话, 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盛宴需要细细品尝,而不是一次殆尽。
光是回忆起这个画面和场景,血族本能里对血液的兴奋已经蠢蠢欲动了, 安克斯感觉到自己唇间的利齿快要冒出来了,神情愈发不耐,他询问自己的兄长。
“所以,我亲爱的哥哥,你梦到了什么?”
“不必和我说什么也没有,别忘了,我们是双生子。”
通感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尤其是在情绪起伏强烈的情况下。
傍晚时分,血红的残阳染红了装潢典雅的房间,雪白的窗帘也变成了老旧的颜色,安克斯刚从棺材里坐起来,还在回忆梦境的时候,就隐约感受到了来自卡兰那边巨大的情绪波动,香甜鲜血带来的愉悦、贪婪得到填补后的餍足以及.......失控后的愠怒。
能见到自己这个理智冷静到近乎病态的兄长失控的一面,安克斯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好,要不是怕惹怒卡兰,他甚至想要直接笑出声。
毕竟,往常卡兰那边,总是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卡兰没有回答安克斯的问题,但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紧绷漠然,他当然知晓自己的弟弟正在挑衅自己,甚至在试探他。
他当然也做了梦,而且即使不和安克斯交流梦境内容,他也清楚,两个人做的梦应该差别不大。
他已经感受到了,前不久从安克斯那边传来的,毫不加以掩饰的餍足贪婪,和想要找到谁的强烈诉求。
卡兰温和却无热度的目光缓缓落在了自己弟弟翘在桌子上的修长双腿,以及那随手解开铜纽扣的衣领上。
安克斯总是这副模样,毫无贵族纯血种该有的教养和礼仪,卡兰教育过他无数次。
包括通感这点,卡兰极其排斥安克斯那家伙总是毫无克制传递过来的感受和心情,他自身来说,会绝对控制所有的情绪起伏,那种毫无秘密可言的被窥探感,让卡兰很不悦。
现在安克斯的这番话,让卡兰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梦里被那个野兽诱骗主动走入陷阱的少女。
可怜脆弱,是个美丽乖巧的孩子。
卡兰拒绝承认也厌恶,那个失去理智,全然失控的家伙,是他本人。
失控,是他厌恶的感觉。
同样的,他也拒绝和安克斯交流这个梦境,哪怕他们是众人眼中关系应该很不错的双生子。
“安克斯·格希尔,你应该记住这个姓氏,你代表的是格希尔家族,不要如同一个未曾受到贵族教养,还没有开化的野人一般,扣好你的衬衫扣子。”
被教训了的安克斯将目光从书页字迹上移开,抬眸和自己的哥哥卡兰对视,依旧是那样慵懒散漫的状态,但修长的双腿却缓缓放了下来。
“哥哥,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克制无趣啊。”接着,安克斯很欠揍地模仿起了卡兰拥护者的语调,脸上还带着顽劣的笑意,“噢,我尊敬伟大的卡兰大人,您优雅的贵族姿态简直令我们倾倒。”
卡兰仍然姿态优雅地站在安克斯面前,冰蓝色的眼眸却悄然浸透了湖面上碎冰的寒凉,他神情并无变化地垂下眼,依旧是那样温柔漠然的模样。
但随着刺啦一声细微的声响,安克斯手中带着岁月古老痕迹的书本无风自燃了起来,陡然窜起来的火苗险些烧到了安克斯铂金色的发尾。
安克斯抬手无所谓地将燃起来的书本扔到了一旁,任由其烧成灰,脸上毫无可惜之色,即使这是一本三百年前出自知名作家之手的孤本。
他选择主动中止了这场对峙。
安克斯拿起了椅背上放着的制服外套,随意地搭在了肩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离开前还不忘告知自己的兄长。
“对了哥哥,听我们的父亲大人说,我们的庄园似乎马上会迎来一位特别的客人,据说是高塔上那位白玫瑰夫人的孩子。”
也就是,他们毫无关系,具有卑劣人类血统的,亲爱的妹妹。
一个由纯血种血族和人类肮脏血统相融合产生的血奴罢了。
毕竟,父亲并没有告诫他们不能做什么,也就说明了,随他们处理。那也就变相证明,他们“敬爱”的父亲大人,已经知道那位白玫瑰夫人是和哪一位纯血种诞下的这个孩子了。
也不枉那些想要嫁给亲王的血族小姐们费尽心思去查这些信息的努力了。
背负罪孽与惩罚的造物,真可怜。
心中感叹着,但安克斯那双蓝眼中并无半分怜悯。
安克斯身后的卡兰听了他的话,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只是朝着花圃中的一株白蔷薇伸出了手,然后缓缓收拢五指,任由花梗上的荆棘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卡兰抬起沾着暗红血迹的手指,将这抹红色慢条斯理地涂在了白蔷薇之上,就像是特意染脏的一样。
“我已经知道了。但在父亲明确示意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这个孩子和莱曼家的幼子有婚约。”
言下之意,如果婚约如期照常履行的话,莱曼家族会成为格希尔家族重要的支持势力之一,没必要因为这个,去得罪莱曼家族,毕竟死一个未婚妻这种事情,无论对于哪个纯血种家族来说,都是不合适的。
也就是说,纵容安克斯玩可以,但不能过了分。
卡兰觉得自己对于那个即将来到他们庄园城堡的客人并无兴趣。
回忆起那个怯怯地埋在他怀里的少女,卡兰想,他已经有了感兴趣的人选,没必要分出别的精力。
“哈?”
安克斯停下了离开的脚步,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卡兰,神情有些不解,“你是说,莱曼家那个小疯子海恩?”
卡兰忽而伸手,动作毫不留情地折下了那朵沾满自己血迹的白蔷薇,在自己指尖打了个圈,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如初了。
他淡淡地回应,“是的。”
安克斯饶有兴趣地支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而后慢慢拍了两下手,大笑了起来。
海恩这家伙的未婚妻吗?这可真是有意思极了。
他总算是能看看有趣点的戏码了。
没有什么是比看海恩这个小疯子失控发疯更有趣的事情,他可太期待这家伙吃瘪的神情了。
银白冰冷的月光下,一辆装饰华丽典雅的马车正快速地穿破夜色走向黎明,向远处的学院前进着。
一位金发碧眼,容貌耀眼明亮的青年正好整以暇地坐在马车里,脚上穿着的褐色皮鞋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地面,彰显着他此时此刻烦躁不堪的情绪。
他的长相介于少年的活泼淘气与青年的成熟稳重之间,而且并不违和,甚至可以说是糅合得恰到好处。
海恩蹙起眉头,烦躁地揉了两下自己原本打理得整整齐齐的金发,不耐地看向身旁负责照顾他的管家,“你是说,我有个婚约?”
管家先生情绪很稳定,像是冷冰冰的死人一般,他点了点头。
“是的,海恩少爷,这是从您诞生之初就定下来的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