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革命已经进入尾声了,实干派也正在逐渐掌握各个部门。
公安特派组也会一个个的,把全国的小将们全审一遍。
该判就判,该送去坐牢的就送去坐牢。
邹衍确实很可惜,明明都已经走正道了,却被亲表兄给陷害了。
但其实他还能绝处逢生,逆风翻盘并躲过清算。
而且那一步棋,早在两年前,陈棉棉就已经帮他埋好了。
但暂且让他在局子里蹲一段时间,吃点苦头吧,也好让他长长记性。
交流完情况,雷鸣也该离开了。
这个年代的大多数男性都有烟瘾和酒瘾,所以他特别喜欢酒蒸沙枣。
他给自己抱了五罐,笑着说:“这东西好,加班的时候吃一点,可以提神。”
出了招待所,他又说:“情况好的话,等到明年二月份,李部长应该就会给你回信,他会不会采纳你的意见,会不会帮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耐心等待吧。”
陈棉棉要的是争分夺秒,但是半年后才能收到回信?
那她还能在1975年之前垦出四座葡萄园吗?
但现实是,像她这样的十级小干部们,有些人一辈子都见不到部委的大领导的。
而且‘农垦计划’于她非常重要,但于大领导,那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她做足了准备而来,但能不能办得成,全在领导一句话。
雷鸣走了,陈棉棉趁着还没下班,赶紧去商场。
眼看她就快要三十岁了,不想显得太老气,她就得好好保养皮肤,得买最好的化妆品。
首都的女同志跟申城的风格完全不一样。
最显著的区别是,首都妇女基本都是朴素的解放装,也都是扎两根大辫子。
那也是为啥陈棉棉来首都,要故意把自己打扮的土里土气。
在首都,女同志就是要越朴素越光荣。
陈棉棉已经活过一辈子了,也知道活在当下最重要,也没有存钱的意识,所以不管是香皂还是润肤霜,她都买最贵的。
她还专门又给自己挑了两管新口红。
除此之外,她还给妞妞买了两件新棉袄。
正好商场里有蓝苹牌皮鞋的专柜,而且因为冬天到了,有新上市的翻毛皮靴。
陈棉棉于是给她和妞妞一人买了一双靴子。
这些东西都是在泉城买不到的,陈棉棉也不看价格,只管买。
第二天直等到中午雷鸣才来,带她去教育部,当然也进不去,就只是送东西。
完了之后以雷鸣的意思,她就可以买张火车票回西北了。
陈棉棉也以为自己这趟见不到李部长不说,就连赵凌成她都见不着。
她也计划明天去医院看看曾风,然后就回泉城。
但峰回路转,就在这天晚上,赵凌成和李部长,陈棉棉居然全都见到了。
就是过程有点曲折,还有点惊心动魄!
……
这是陈棉棉到首都的第二天。
下午,按赵军给的地址,她去找了一趟姜德,也就是姜霞她弟。
他早就转业了,目前在首都工作。
也是由他负责,把赵军老爷子的房子,一座大四合院给租了出去。
房子其实就在附近,但姜德把房租给了陈棉棉,却建议她不要去看房子。
因为租住房子的基本都是搞投机倒把,做小买卖的人,他怕她万一惹上麻烦。
总共有八十块钱的房租,陈棉棉也正好没钱了,留着这段时间花。
回招待所之前,她到附近的澡堂子洗了个澡。
出来正好碰上有人在悄悄倒卖麦乳精,明天她又要去看曾风,陈棉棉就买了两罐。
她刚进招待所,前台的大姐立刻喊:“哎,同志,你半天上哪去了?”
再说:“雷公安刚才来找你,没找着,又走了。”
陈棉棉一下也着急了,忙问:“他走了多久了,留了啥话没有?”
她已经四五天没洗澡了,招待所又臭,脏的实在受不了,她才专门去洗澡的。
但既然雷鸣专门来找她,会不会是因为李部长要见她?
前台大姐翻个白眼,拍出张条子来说:“今天晚上公安要搞大搜查,你不要再乱跑了,也不要胡乱买东西,还有这个条子,雷公安给你的,等公安来查房,你记得把它交上去。要不然,你没有单位的邀请函就乱跑,公安会把你抓走调查的。”
陈棉棉总觉得李部长应该要见自己一面,但显然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雷鸣也是怕她被公安抓,才专门来给条子的。
而如果公安要搞大搜查,非法买卖的东西他们会没收的,咋办?
陈棉棉脑子一转,笑着对前台大姐说:“妹子,谢谢你帮我带东西。”
前台大姐再翻白眼,但是笑了:“我年龄肯定比你大,你也该叫我姐。”
陈棉棉说:“你也就二十六七岁吧,我肯定比你大。”
有谁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呢,前台大姐伸手说:“把麦乳精给我,省得被查走。”
公安只查客人,不查招待所。
把麦乳精放前台,比放在客房里更安全。
陈棉棉于是麻溜的把刚买的麦乳精交给前台大姐保管,这才上楼睡觉。
推开房间门,她下意识一声呕。
因为带的行李太多,她这趟来没有背被褥。
但是首都的招待所,床铺臭到无法用语言形容。
那是一股臭脚丫子,烟草和酒精,粪便混杂的臭味。
昨天因为实在太累太困,陈棉棉没计较就睡着了,但今天她精神好了点,也无法容忍那种臭味了。
就为床铺太臭,居住条件太差,她也只想赶紧回家。
打开窗户,闭着眼睛捱了一会儿,逐渐适应了那股恶臭味,她才准备脱外套,上床睡觉。
但她才解开外套扣子,就听到砰砰砰一阵敲门声。
以为是公安来大搜查了,陈棉棉连忙扣好衣服,笑着打开了门。
但随着门开,她收了笑,还一脸惊讶
因为站在门外的是居然赵凌成,军装翠绿,面容白皙,但是一脸的气啾啾。
陈棉棉其实很惊喜的,但得张望一下大搜查的公安来没来。
看了一圈儿她才拉赵凌成进门,并说:“你怎么知道我来首都的,谁跟你说的?”
她这样问是因为,赵凌成他们目前处于全封闭中,消息不通。
可他精准的找到了招待所,还找上门来,她很惊讶。
但在赵凌成想来,媳妇是来捞曾风的。
而且她本来笑容满面的,一看到他,脸色却一下变得古怪,他心里就愈发不舒服了。
而他向来是用最冷的语气,最臭的脸,干最苦,最累的活儿。
他提着被褥的,进门先把床上的脏被褥卷起来堆到墙角,再把床垫搬出门,在走廊里使劲拍打,等把灰尘全拍掉后才又搬回来,把自家的被褥铺到上面。
这样一来,床好歹就没那么臭了。
陈棉棉坐了整整四天的火车,昨晚也没睡好,但家里的铺盖是赵凌成用的,带着一股清新的茉莉香气。
她也累坏了,纵身一跃躺到床上,摊开双手深呼吸:“哎呀,我可算活过来了。”
赵凌成碰过脏东西,还得去公共厕所把自己淘洗一遍。
好半天才回来,他居然带着个崭新的痰盂,并说:“夜里就别出去了,用这个。”
他的细心在于,知道外面比较乱,怕媳妇半夜出去上厕所会碰到意外,他就会买个痰盂回来,让她晚上不必出门就能上厕所。
而其实只要男人能做到像赵凌成这样,作为妻子,女人很愿意为他提供情绪价值的。
所以虽然他的脸色还是臭臭的,但等他一躺下,陈棉棉就手抚上了他的胸膛。
她还得分享点关于女儿的趣事:“赵望舒两颗门牙都掉了。”
再说:“为了新牙齿长得好,我每天都在督促她多喝牛奶。”
赵凌成唔了一声,却说:“听说秦小北出事了?”
陈棉棉愣了一下,凑近了,低声问:“他家的事跟你,就没有关系?”
既然是保密任务,当然就到死都不能讲出来,而且赵凌成不是为了炫耀,是为了挤兑曾风才专门提的事情。
他就说:“应该跟曾风关系更大吧?”
又故意说:“他一被抓就供出了所有的同伙,而且把自己摘的特别干净。”
陈棉棉也由衷佩服曾风,说:“他玩政治还是很厉害的。”
赵凌成不爱听这个,轻嗅妻子的头发,却是哑声问:“你刚才去洗澡了?”
陈棉棉想起件事来:“糟糕,我今天来了月经。”
赵凌成环着妻子,柔声说:“那有什么关系,我也只是想跟你一起躺会儿。”
妻子的头发香香的,身体软软的,靠在他怀里。
性于赵凌成当然很重要,他今天是请假出来的,打的还是结扎后的不适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