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里的御妖符咒始终没有任何动静,慕昭然先前倒是用这张符指使他指使地欢,到这种时候,却不知道催动符箓召唤他。
难道她已经失去意识了?
祝轻岚越想越是急躁,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方才那道黑影出现时的情景,终于捕捉到一丝可供追踪的线索。
——她消失前,贴来自己面前时,身上有一股隐约的幽香。
祝轻岚闭上眼,努力甩开她贴近的红唇,将注意力集中在嗅觉上,仔细辨认那一缕香气。
随后快速结印,抖开折扇。
一群灵力凝结而成的红狐影从扇中飞奔而出,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散去城中各处。
隐雪城西南角,云来客栈。
客栈一间上房的窗忽然被大力撞开,随即又迅速阖上,一重灵光顺着这面窗扇往周围蔓延开,迅速结成一道屏障,封闭了整间屋子。
慕昭然被人一把甩到床榻上,痛得闷哼一声,抱怨道:“你摔疼我了。”
她从床榻上撑起身,回过头去,看到长身立于床前的人,瞥见那一张铭刻在记忆里的银色面具,心脏重重一跳,脸上娇嗔的表情凝固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愕,“怎么是你?”
她原以为会是游辜雪,才会用那种方式试探他,逼他现身。
阎罗抬手揭开头上兜帽,扯下身上披着的玄黑罩袍丢到地上,露出一身绣着银纹的靛蓝锦衣,薄银面具挡住了他的表情,但只从那一双风雨欲来的阴沉眼眸,就可感知到他现在极为生气。
他从面具下发出一声森冷的嗤笑,问道:“你期待的是谁?”
慕昭然缩到床脚去,眼睛快速扫过周遭,心里寻思着脱身的办法,抿了抿唇,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阎罗冷声道,俯身过去,抓住她的脚踝将人拖来自己面前,屈起一膝跪在她双腿之间,紧紧压住裙摆,不准她躲闪,再伸手扼住她的手腕,另一手隔空抓来房间里的茶壶,将一壶冷茶全倒在了她的手心里。
慕昭然扯动手腕,恼怒道:“你干什么!”
阎罗道:“干你。”
慕昭然惊讶得彻底失了声,就连前世他都从未对她说过这等粗俗的话,看来他是真的气昏头了。
阎罗冷冷瞪视她一眼,丢开茶壶,直接捉起自己的袖摆,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细致地擦拭。
他的力道很重,袖口上银线织就的缠枝纹磨得她指腹生疼,柔嫩的皮肤很快泛红发烫。
“疯子!你放开我!”慕昭然吃痛叫道,用力挣扎起来,可不管是推搡还是抬脚踢他,他都纹丝不动。
实在挣脱不开,她只好可怜巴巴地服软,含着泪解释道:“我没碰到他,我隔了一点距离,阎罗,我手指好疼,你再擦下去会弄伤我……”
“原来你也知道疼么?”阎罗轻嘲道,他这一路不断听着她这张嘴里,对着别的男人说着喜欢,一句句念叨着心上人,岂不更疼?
原来,她能那样挑逗他,也同样能那样去挑逗别人。
原来,游师兄在她心里,也并非是特别的。
原来,又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沉沦其中。
阎罗终于放开了她的手,俯下身来,将她按在床榻上,指腹压在那一张柔软而可恶的红唇上,柔声问道:“昭昭,你方才是想亲他么?是么?”
他的话音越是柔和,听着便越是让人心惊。
慕昭然急忙摇头,发上珠玉撞出心慌意乱的碎响,“没有,我没有!我、我就是为了引你现身做戏罢了,没有真的想亲他。”
阎罗低下头,看着她唇上熟悉的颜色,一点点揉花唇上口脂,“我要是不现身呢,你……”
慕昭然打断他的话,立即道:“那我也不会真的亲他。”
阎罗沉默片刻,身上暴怒的气息被压制下去少许,就在慕昭然以为自己已经将他哄好时,又见他更低地俯下身来,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他真的长得很好看么?那我把他的狐狸皮剥下来给你做狐裘好不好?”
慕昭然听得心惊胆战,她知道,阎罗说到就一定会做到,连声拒绝:“不、不用,我才不想要那只杂毛狐狸的皮,他丑死了。”
“你是当真不想要,还是舍不得他死?”
慕昭然眼角含泪,软声道:“不想要,阎罗,我讨厌狐狸的味道。”
阎罗眯了眯眼睛,不再追究这个话题,却又换了个更让人为难的问题。
“除了他,你还有别的想亲的人么?”
慕昭然瞳孔微缩,眼珠心虚地飘忽,不敢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倒是斩钉截铁,答道:“没有。”
阎罗翻手,看了眼指尖上绯红的口脂,笑道:“骗子。”
慕昭然想到送自己口脂的主人,越发心虚,直接怒向胆边生,不再试图装可怜了,没好气道:“我就算有又怎么样?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我想亲谁就亲谁,你管不着!”
随着她的话音,房间里蒸腾出一股灼烧的热浪,空气中烧出滋滋的响声,灼红的岩浆凭空而生,凝结成一把匕首,抵来阎罗后颈。
慕昭然抬眸瞪着他,威胁道:“放开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阎罗感觉到了自己后颈上的烧灼,浑不在意,直接掐住她的下颌,低头亲了下去。
薄银面具在接触她的唇时,立即化作水流往两边分开,久违的唇瓣相贴,让两人都不由得一怔,根植在身体里的思念和渴望,都在这轻轻一碰中爆发。
阎罗从喉咙里低沉地喘息一声,继而才加深了这个吻。
慕昭然紧紧抓着他的手臂袖袍,有些不知所措地承受着这个吻,阎罗粗暴地含着她的唇瓣吮吸,舌头抵开牙齿,往她嘴里送来,勾住舌尖纠缠。
她很轻易地便在这个吻里感觉到了舒服,眼角沁出泪意。
匕首依然悬在他的颈后,她却强撑着分出一丝心神控制着它,连一滴岩溶都没有滴落。
这么小心翼翼地怕真的伤到他,她的威胁实在毫无力度。
阎罗也察觉到了,终于愉快地笑了一声,越发有恃无恐。他整个身子都压在了她身上,将她完完全全地控制在怀里,亲吻反而变得温和起来,唇齿相依,细致地含吮舔吻,交换津液。
就像真正的爱侣那般。
慕昭然很没出息地再一次陷落在他怀中,直到窗外一声剧烈撞击,灵光顺着撞击处如涟漪一样荡开,她听到震响,睁开迷离的双眼。
一道神识传音顺着御妖符传进来,唤道:“殿下,你在里面吗?”
慕昭然一下清醒,慌忙将阎罗的手从自己裙下扯出,推开他俯在胸前的脑袋,拉拢衣襟。
阎罗直起身来,看了眼手指,将指上裹着一层水色的绯红口脂一并纳入口中,舔了一口道:“怎么?你要这样出去?”
第92章
天道宫, 钧天殿。
三尊坐于大殿之上,垂首盯着殿中长身而立的小辈。
游辜雪着一身雪白法衣,衣服上印染着流云图样, 只襟口和袖边露出一截黑色中衣,身姿挺拔, 玉冠博带,周身气势内敛却又不失威肃, 就如一柄归鞘的宝剑,即使敛藏锋芒,依然能让人窥见一点出鞘后的利光。
着实叫人欣赏。
法尊问道:“可查清是九尾狐中何人违反禁令,逃出狐岐山?”
法尊问过话后, 殿中却无应答之声, 灵尊这才抬起百无聊赖的眼皮,仔细打量游辜雪一眼, 含笑道:“小家伙走神了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站在我们面前,也敢走神。”
他饶有兴致地眯起眼睛, 一缕神念从眉心逸出, 直逼游辜雪面前, 试图侵入他的心海, 窥探他因何走神。
剑尊立即抬手,并指竖起一道剑光屏障护在游辜雪身前, 阻挡住了灵尊那一缕神念窥探。
神念被无情挡回, 灵尊遗憾地叹气道:“剑尊还真是护短, 我就是好奇地想看一看,又不会伤到他。”
这一段时日过去,剑尊身上更显老态, 头发已经全白,脸皮松垮,已与年迈的凡人没什么两样,好在他身上的剑气尚在,仍存有几分威严。
剑尊不悦道:“心海神识乃是个人隐秘之所,如此随意地侵人心海,擅自窥探实在不妥,我虽然老了,但还没死,若眼睁睁看着自己弟子被人随意糟践,岂不白修炼千年?”
灵尊讪讪罢手,拱手致歉:“开个玩笑,剑尊莫要动怒。”
游辜雪在灵尊的神念袭来时就已回神,在另一具身躯内的情绪波动过大,方才片刻,确实影响到了本体,让他想不管不顾地将全副身心都沉浸入那一具木傀分丨身内。
他压下与分丨身共通的五感,面上没有半分波澜,垂首解释道:“弟子为探查九尾狐的踪迹,分出了部分神识在外标记可疑之地,方才走神,便是感觉到了一处标记的异动。”
法尊道:“哦?有何进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