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辜雪再次深吸一口气,从她肩上直起身来,抬手抚上她柔软湿润的唇角,问道:“师妹,这些技巧,是谁教你的?”
慕昭然一愣:“啊?”
她懵了好一会儿,低下头避开游辜雪的目光,飘忽的视线忽然瞥见锦囊口冒出来的烂木头脑袋,震惊地伸手捂住它。
这只木傀怎么会自己冒出来的?阎罗的神识难道还在这里面?那他方才都看见了?
在这一刻,慕昭然的脑子前所未有地灵活,脑筋迅速地转动,一时间闪过了许多念头。
她慌乱的心跳很快镇定下来,心忖,看见就看见吧,阎罗以后若还要来纠缠,他早晚都会知道。
以游辜雪的敏锐,他以后定然也会发现阎罗的存在,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大大方方承认,给他们点心理准备。
慕昭然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抬起头来,坦白道:“我曾经有一个……”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将烂木头塞回锦囊里,牢牢封住束口,继续道,“情人。”
毕竟,今生她还没成过亲,说前夫也不太妥当。
游辜雪沉默半晌,神情复杂:“情人?”
慕昭然坦荡荡地解释道:“就和面首差不多,我身为南荣公主,养过那么一两个面首,也很正常不是吗?”
“面首。”游辜雪气得笑了一声,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来,咬牙道:“正常,嗯,很正常。”
慕昭然松一口气,没心没肺地笑起来,“师兄理解就好。”
她倾靠过去,满眼真诚地望着他,“那我以后还可以亲你吗?”
游辜雪眼神幽暗,不答反问:“养过那么一两个面首,究竟是一个还是两个?”
慕昭然竖起一根手指,郑重道:“一个,只有他一个。”
游辜雪轻轻摩挲着她唇角晕开的口脂,循循善诱道:“那我呢?是什么?公主殿下的第二个面首?”
慕昭然当即反驳,铿锵有力地回答:“当然不是,你是我师兄。”
游辜雪等了片刻,没等来别的话语,心下失望,冷声道:“师兄,呵,天道宫这么多师兄,你都想亲?”
“当然不想!”慕昭然没好气道,她就算再博爱也不会见一个人就想亲,她也是很挑的!再说了,别的师兄也没有像他一样不择手段地勾引她呀。
她被他一连串问题逼问得有些委屈,黛眉紧蹙,不高兴道:“我只想亲游师兄一个人,不可以吗?”
游辜雪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为什么只想亲我?”
慕昭然对他,比对旁人多了许多耐心,掰着手指数道:“因为师兄长得好看,身材也好,天道宫的任何一个人都比不上师兄,气息也很干净,像这冰原上的雪一样澄澈,嘴唇亲起来又软软的,很舒服。”
她眨了眨眼,一脸“我可以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的表情,继续道:“师兄知道荆芥草么?乌团每次见着了就走不动道,非要躺在里面打滚,迷醉到不行。”
“师兄,你就是我的荆芥。”她说着,想到乌团嗷呜嗷呜打滚的样子,唇角翘起,也眯起眼睛有模有样地学着“喵呜”了一声,垫脚往他颈间蹭。
然后,眼巴巴地等着游辜雪的反应。
游辜雪视线凝在她那双与猫儿一样灵动的眼睛上,她的确和猫这种生物一样自我,让人又爱又恨,喜不彻底,恶也不彻底。
想要听她说一句喜欢,就这么难。
她究竟喜欢他么?还是,只迷醉于他的肉丨体而已。
这诸般念头,堵塞心间,吐不出又消不去,以心为炉,炼成了一股想要揉碎她的冲动。
游辜雪垂眸,修长的手指从她唇角滑下去,落到纤细的颈项,手指轻轻屈握。
在她全然信任的注视下,停顿了片刻,随后抬指托起她的下颌,低头在那口脂晕开的红唇上轻吻一下。
他前世都舍不得伤她,更何况现在。
游辜雪幽暗的瞳孔紧紧盯着那双可恶的眼睛,颔首道:“好。”
不过就是以色侍人罢了,今生还有这副肉丨体能令她迷醉,已是不错。
慕昭然眼眸亮起,高兴之色溢于言表,刚张开口,便又听他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咬得无比深刻,道:“但我要你记住你今日所说的话,以后只能亲我一个人,否则……”
他直起身来,抬手将她额上垂下的一缕碎发温柔地挽到耳后,没有继续说否则什么。
慕昭然被他幽暗的眼神锁住,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面上的喜意退去,脸色发白,竟无端联想到前世,她被阎罗用一条银链锁在宫殿中的情形。
那时候,阎罗看她的眼神,也是这般。
慕昭然心有余悸,开始后悔招惹他了。
游辜雪敏锐地察觉她眼神中的退怯之意,心弦一颤,立即抬高压低的眉头,舒展眉眼,垂睫敛回方才那片刻间暴露出的阴暗一面。
是他太心急了,忍耐了这么久,不能在这个时候吓跑她。
在慕昭然开口之前,游辜雪先一步放开她,拉远两人距离。
情潮很快从他身上冷却下去,游辜雪又恢复到往日清冷之态,只有眼角还遗留着一点余红,淡声道:“看来,师妹只是想随便玩玩我而已,是我会错意了,方才你我之间说的所有话,行的所有事,师妹都不必放在心上,就当我从未来过。”
慕昭然惊愕抬眼,伸手想要去抓他的袖摆,急忙解释:“我没有,我、我只是……”
好吧,她确实不太想负责任,不管是游辜雪还是阎罗,她都不想承受他们感情上的枷锁。
“真想再买两只食爱蛊,给他俩一人种上一只。”慕昭然如是想着,心里暗暗叹息。
她明明早就知道,游辜雪不是那种可以随便乱亲的人,却还是忍不住亲了他,这的确怪她。
游辜雪躲开她的手,再次往后退了一步,抬手破开虚空,疏离道:“我还有任务在身,不能在此久留,师妹刚得了一枚星石,需要好好炼化它,还是尽快离开冰原为好。”
慕昭然见他的身形即将隐入裂隙,急得快要团团转,大声道:“我答应你就是了!”
游辜雪身形微一停顿,仍然没有回头,裂隙合拢,将他的身影完全吞没入风雪中,了无踪影。
慕昭然孤零零站在原地,一个人在寒风萧瑟中唉声叹气,恼怒地踢一脚地上的碎雪,嘟囔道:“明明都答应他了,怎么还在生气。”
她回身摸了摸自己石相庞大的脑壳,眼中透出迷茫,“你说,他到底在气什么?”
明明他自己也很舒服。
石相歪过脑袋,张口吐了几团煞气在她手里,随后闭上眼睛,周身煞气收敛,身形缩小,归入丹田。
冰原之上寒雾弥漫,暴风雪使得灵气紊乱,慕昭然还没有游辜雪那么熟练行走虚空的本事,只能坐上石杵往冰原外飞去。
一边分出一缕神识渡入石相留给她的那几团煞气,没过多久就被吓得脸色煞白,花容失色。
因为,石相吐给她的,无一例外全都是些因爱生恨、又爱又恨、恨海情天、不死不休,最后都不得善终的旧日事迹,比她从话本子看过的所有故事都还要凄惨万分。
让人看一眼绝情,看两眼断爱,看三眼就想削发出家去。
慕昭然悻悻地挥散手里煞气,闭上眼睛,神识沉入丹田,指着石相气鼓鼓道:“你这是在犯上作乱,恐吓主人!”
石相双眼紧闭,沉默以对。
慕昭然按照进来时的路线,出了冰原,竟然意外地撞见了一个人。
祝轻岚见到她,立即飞身迎上来,视线上下打量过她一圈,问道:“你没事吧?”
慕昭然奇怪道:“你不是走了吗?”
“当日那番情景,离枝也是万不得已才会启动传送阵离开,她也并不放心留下你一个人,所以留我在此等着。”祝青岚飞近她身边,继续道,“离枝先送云霄飏回天道宫了,也好去请土宫夫子前来寻你。”
慕昭然没想到,她都那样与他们作对,破坏了云霄飏的好事,叶离枝竟还记挂着她。
她果然还是这么心胸宽广,不计前嫌。
慕昭然道:“我没事,如果真有意外,我自会主动求救。”她可贪生怕死得很。
祝轻岚与她同行了一段距离,鼻尖微微一动,面露几分古怪,摸一摸鼻子,问道:“殿下是向行天君求助了?”
慕昭然瞥见他的表情,蹙眉道:“怎么?”
祝轻岚道:“你身上有他的气息。”
慕昭然:“……”你究竟是狐狸还是狗?
祝轻岚想起在宫门考核的擂台上,与她对决时所发生的事,他一直不太确定慕昭然是什么时候挣脱他的狐媚术的,是以也无法断定,她在台上时,所表现出来的反应是真是假。
便也无法断定她和游辜雪真正的关系。
但现在,倒是有点确定了。
祝轻岚自觉他终于抓到了一点慕昭然的把柄,狐眼一眯,好奇问道:“行天君知道殿下心里还有其他八房心上人吗?而且,他还只能排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