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然!”游辜雪声线紧绷,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收紧, 手背上筋骨突出,另一手聚集灵力,往她胸前灵窍点去。
慕昭然周身溢出一股烧灼的力量,将他的手指震开,在他手背上烫出一片红,可见那日精力量的可怕。
而鲁莽地吞了日精力量的人,此刻闭着眼,皮肤的红温却很快消退了下去,只有经脉里还能看见道道流淌的日精力量从皮肤底下透出来,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尊被打碎了又重新拼好的瓷像。
游辜雪紧紧盯着她,见她体内日精力量缓和,眉宇间的痛苦平息,才慢慢松开了握在她腕上的手指。
慕昭然感觉不到外界的动静,金藕化入她体内,在她经脉里乱窜,一开始确实极为痛苦,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要被烧化成一滩血水。
但随即丹田里的地星诀铭文亮起,体内如岩溶一样的日精力量一下便像是有了归属之地,开始循着经脉往丹田里汇聚,沉入灵基的“土壤”之中。
慕昭然找到方向,默念心诀,催动地星诀的铭文,引导日精归入灵基。
丹田灵基上,“荧惑”星位的坑渐渐聚起琥珀色的光,收拢灼热的日精,最后凝结而成一枚星石。
慕昭然才从地卷出来,就得到一枚星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要不是前世凄惨而死,她都得以为自己是什么受天眷顾的天命之子呢。
星石嵌入丹田灵基,她一时还不知该如何调动星石力量,经过多番尝试,星石中的力量才与她灵力相合。
她兴奋地睁开眼睛,大喝一声,挥出一掌,准备试一试自己的力量。
结果却连一丝风都没能带起,游辜雪站在她对面,连头发丝都没飘动一下。
他黑眸垂下,视线从她脸上,转到她挥出的掌心里。
虽然他的眼神如往常一样平淡,但慕昭然莫名羞耻,恼道:“看什么看,我就是还没准备好。”
游辜雪勉强压回翘起的唇角,善解人意地宽慰道:“嗯,师妹不用着急,你还没正式开始修习术法,不知如何调动体内灵力,实属正常。”
说的也是。
慕昭然被他宽慰到,放弃了和体内灵力的拉扯。
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她歪头往旁边看去,就看到叶离枝裹着云霄飏的外袍,显然受惊不轻,脸色苍白地坐在莲叶上,一直望着她这边,见慕昭然看过去,才勉强扯动唇角,对她笑了一下。
看上去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云霄飏没有想到慕昭然竟能如此容易就契约了金藕,将它收为己用,金藕凝百年日精,即便他一直在等候金藕出世,想取得金藕也只是打算将它用于淬剑。
寻常人怎会将金藕纳入体内,还没有被日精力量烧化?
他心里虽怀疑慕昭然,可表面功夫还是做得很到位,起身朝慕昭然郑重地拱手行一礼,“先前,多谢瑶光殿下搭救。”
竟有一天,她也能受云霄飏的谢。
慕昭然昂起下巴,要是有尾巴,现在定然已经翘到天上去,很有一番小人得志的模样,哼道:“我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了,光一句道谢就行了么?”
云霄飏大约从未遇到过如此挟恩图报之人,怔了一怔,才道:“殿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不违道义,在下必定结草衔环以报。”
慕昭然龙心大悦,实在得意忘形,挑起细眉,脱口而出道:“那我若是要你以身相许,也可以么?”
她这句话说完,其余三个人的脸色都变得微妙。
旁边一声巨响,游辜雪伸手扶起先前被浪涛颠得倾倒的石桌,坐到石凳上,面无表情地盯着水面。
慕昭然被那声音一震,清醒过来,咽了咽口水,得意忘形的尾巴重新耷拉回去,心虚道:“我是开玩笑的,真正救你们的人是游师兄,我不敢居功。”
游辜雪脸色冷淡,雪白的衣衫将他衬得如霜雪高洁,正义凛然:“同门之间,理应互相扶持,相救乃是义务,无需报答。”
慕昭然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游师兄说的对。”
才怪。
有恩不求报的,都是傻子。
经过这么一番波折,时间亦过去许久,头顶的天空微亮,终于熬到次日的第一缕日华从高空照下。
整片金莲池霎时明亮起来,天空仿佛化作了透明的水面,金光照水而入,笼罩住下方莲花,莲花花瓣再次被镀染成金色。
这一瞬间极为短暂,游辜雪拔起行天剑,反手扯住披帛,对慕昭然冷声道:“抓住。”
他说完也不等慕昭然反应,就御空而起,朝那金光射下之处飞去。
“师兄,等等我!”慕昭然急忙追着披帛跑,狼狈地差点绊倒,匆匆将纱缎绕到手臂上,脚下跟着腾空飞起。
另一旁,云霄飏揽住叶离枝,亦跟着飞身而起,遁入光中。
朝曦阁内,朝阳金芒散去,四道身影落在水台周边,慕昭然一睁眼就看到乌团那只猫蹲在水台上,伸着爪子要去刨水面莲花。
她一把抓住乌团的猫爪,将它捉进怀里,咬牙道:“回去再跟你算账。”
乌团嗷呜嗷呜地支起身子,来蹭她脸颊。
“殿下!”霜序迎上前来,见她一身狼狈,急忙抖开斗篷将她裹入其中。
慕昭然狠狠打了一个喷嚏,示意霜序去解开游辜雪剑上的披帛,游辜雪说了声“不用”,自己坐在阁中美人靠上,抬手解披帛。
他当时仓促缠绕,为免松脱,直接打的死结,死结很结实,解起来却也麻烦。
慕昭然等得都累了,牵着曳纱铃另一头,坐到另一边的美人靠上等他。
云霄飏站在旁边,扶着叶离枝,低声道:“叶姑娘住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叶离枝打起精神,摇头拒绝了:“不用劳烦云公子,我自己回去就好。”说着,又脱下身上外袍还给他。
眼下时辰不早,她需要尽快赶回去,于是朝慕昭然和游辜雪各自福身行一礼,才沿着台阶离开这一座朝曦阁。
云霄飏望着她单薄的背影,终究不放心她一人,也跟着匆匆道别,追在她身后而去。
慕昭然偏头望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不悦地撇了撇嘴角,又重新转回目光,曳纱铃还在行天剑上,她只能在这里等着。
铃铛在游辜雪的指尖下轻轻晃着,摇出细碎的响,乌团从慕昭然怀里挣脱出去,蹲到行天剑旁,抻长身子攀在剑身,伸出爪子去刨铃铛。
游辜雪去捏它的爪子,换来乌团嗷呜一叫,一爪子挠在他手上,重新跑回慕昭然怀里躲起来。
慕昭然噗嗤笑出声,安抚地揉揉乌团,毫无歉意地道歉,“师兄见谅,乌团当初被你收入缚灵袋中关了那么多日,可能还记恨着你。”
游辜雪抚一抚手背上红印,“无妨。”它向来对他都很凶。
慕昭然托腮看他解披帛,她看着看着,忽然想起曾经的梦,脸上腾得一下烧起来。
他要解开死结,指腹便时不时擦过铃铛,撞出令人心焦的铃音,让人坐立难安。
霜序一直留心着自家殿下,见她心神不宁又满脸酡红,担忧道:“殿下,你是有哪里不舒服么,脸色怎么这么红?”
游辜雪抬头看来,慕昭然慌忙避开他的眼神,将脸埋进斗篷里,心中暗恼,都怪阎罗!都怪自己做的什么荒淫羞耻之梦!好好的一件法器,怎么就忽然变得这么不正经了?
她闷声闷气地催促:“别问了!我没事,师兄,能不能快一点!”
游辜雪没有应,视线滑过乌黑发丝下通红的耳朵,喉中轻咽。
慕昭然抱着乌团,头埋在斗篷里,伸出一只手,引一缕灵力从披帛上拂过,灵光顺着青色纱幔上的绣纹逆流向铃铛,封住了铃铛声响。
铃音停歇,游辜雪动作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继续解结扣。
又等半晌,慕昭然羞愤的劲头过去,裹在斗篷里,都快睡着了,游辜雪终于解开曳纱铃,捏着金色铃铛递到她面前,“好了。”
慕昭然从斗篷里钻出来,揉了揉眼睛,从他手里接过铃铛收入锦囊,“谢谢师兄,那我便回去了。”
她从阁中出去,这会儿早就将云霄飏抛到九霄云外,踩上霜序的配剑,急匆匆地离开。
游辜雪默默望着半空留下的剑痕,指尖轻擦过行天剑剑柄,良久后,笑了一声。
行天剑上窜过一道电弧,打在他指尖上,游辜雪脸上的笑冷下去,漫不经心道:“我知道我行为失度,私情过盛,不应当。”
他从朝曦阁中走出,往刑罚堂而去。
另一边,云霄飏不远不近地缀在叶离枝身后,暗中护她回去。
走到半途一座崖壁下时,一道红衣身影忽然从那生满崖菊的峭壁上滑下,挡住了叶离枝的去路。
祝轻岚视线飞快扫过她周身上下,紧绷的神色舒展开,说道:“我听说叶大小姐又为难你,要你半夜三更便得守在这里为她采露,你昨天一整天都没有回去,我担心你出了意外,急得都快把这一片山掘地三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