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泽垂眸思索：“凡人也能拥有香火？”
楚天啸搓了搓头发：“这我哪知道，谁会信仰供奉一个凡人，这等可笑之事，也就丰水仙人这个伪装成神仙的凡人骗骗那些不知情的傻子。”
“但这个准则只不过是你的猜测，天火择主也许有别的条件。”
“这个条件除了沈氏大概无人知晓，但说白了，这等上古之物，无非就是看谁信徒多就选谁。”
萧景泽悠悠开口：“有个人倒是可以一试。”
楚天啸看了他一会，突然大笑起来，他拍着他的肩膀：“萧世子有这个想法不错，你当我没试过么，要是国师前来还可一试，就凭你？供奉你的不会是你手下的小弟吧，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萧景泽拂开他的手，侧目看了过去，神情在阴影中看得并不分明：“自然是这世间唯一的一个凡人神女，你说的可笑之事，若我猜得不错，明氏应当做了许多年。”
——
明盈垂着眼帘，捧着墨色的龙血慢慢走向中央，执行卫立于上方，视线淡淡扫过她，没给她多余的眼神。
她走到墨池边缘，暗色几乎要吞没中心的微光，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左看右看，又看向中央的天火。
这个距离有五个她那么长，按照林婆婆说的，只要从池子边缘趟过去就好了，但是执行卫必然不可能让她靠近天火。
“打人啦，打人啦！哎呦我这个老骨头，执行卫，我要举报他！”
林芩倒在地上，手指指向对面：“你推我干什么！哎呦我的腰啊……”
她面前的少年同样指着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我就只是站在这里，是你！是你自己往我身上撞的，执行卫，是这个老东西凭白无故污蔑我！”
明盈将龙血倾入池中，抿唇笑了笑。
剑修被按倒在地：“救命啊，救命啊！执行卫，杀人啦！”
沈知意恶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你叫啊，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上方的执行卫对视一眼，提着长鞭朝几人走去。
明盈等了一会，余光看向守在墨池边的执行卫。
另一名执行卫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那个……之前那个……那个，总之他又勾结一群人说要起义了，已经和执行卫打起来了！”
执行卫蹙了蹙眉：“不识好歹。”
他甩了甩鞭子，大步朝前方走去。
明盈没有再回头看，林婆婆说过，凡事试一试就知道成不成。
她闭上眼睛，毫不犹豫地迈入池中，池水粘稠凝滞，漫至她胸口，暗流自四面八方缠绕而来，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着她的四肢。
明盈轻轻睁开眼睛，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每一次抬腿都耗尽气力，她挣扎着一步步向前挪动，直到近一步，再近一步，手臂艰难地抬起，天火舔舐她的指尖。
没有反应。
明盈顿了顿，将手上缠着的发带咬掉，伤口重新撕裂开来，她伸出手，血液缓缓滴落到天火上。
不行。
她把整只手按上，灼烧感让她迅速缩回，又不死心地再按一次。
还是不行。
天火任世人百般尝试，依旧温柔而无情地注视着她。
执行卫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明盈茫然无措地看着自己的手，这只多灾多难的手现在看起来已经十分不好了。
明盈想到她们十分信任的表情，心里揪成一团，谎言说多了就像是真相，可天火不会被谎言欺骗，她从来不是什么身怀强大香火愿力的神女，她只是一个扮演神女的命薄之人。
第20章 浊世浮沉长生戏6
云川明善坊依旧人来人往,周扶白穿过回廊，将库房里的木牌拿出，吩咐伙计将它们按需分发,拢了拢袖子朝院内看了过去。
梅树挂满了许愿牌,一对姐妹手牵手跑到树下，姐姐抱着妹妹将她举了起来,两人一起将木牌挂到高处，妹妹咬着手指头问道：“明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啊？”
姐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将妹妹放下来，表情严肃地摸了摸她的头：“明姑娘去探亲了,这可是头一遭，很快就回来了。”
妹妹又开心起来，转着圈伸手接住飘落的花瓣,姐姐负手而立，目光专注地追随着她的动作。
周扶白微微一笑,正要转身回屋，又见到廊下立着一位红衣女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互动。
周扶白有些讶异,思索了一番还是拿着木牌上前询问：“明小姐今日过来，是想要许愿么？”
明燕朝他瞥了一眼，又看向挂满木牌的梅树，冷淡地拒绝道：“不必。”
周扶白笑了笑，也转头看向中央，感慨道：“明姑娘这个想法倒是不错，即便她不在云川，也有如此多人向她许愿，只是她又能向谁许愿呢？”
明燕心头一动,伸手道：“木牌拿来吧。”
周扶白递过木牌，略一拱手便转身回到屋内。明燕很快就写好了，她走到树下，并未像旁人那样将木牌系在树枝上，而是俯身将它倚在树干旁。
天色渐晚，周扶白将账本整理完，揉着眉心从梅树前经过，余光瞥见一枚木牌躺在地上，想来是有人不慎掉落。
他走上前将它拾起，打算重新挂回，目光扫过牌上字迹，动作微微顿了一下。
许愿牌上面写的是：神女，愿你得偿所愿。
——
明盈眨了眨眼睛，天火从她眼前上升，最后飘落到丰水仙人手上。
丰水仙人不知什么时候立在池边，戴着面具看不清神情。
明盈站在池中和他对视，龙血有刺骨之寒，仅仅只是在墨池中站了会，她便面如纸灰，双唇发白。
丰水仙人静静看了她一会，语调如常：“满满，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明盈没有说话，执行卫将闹事的人都用绳索捆了起来，扔到墨池边。
楚天啸扭着身子坐了起来，破口大骂：“怎么不抓那个姓萧的！他骗我说这女的是国师批言的神女，我呸！”
明盈垂着眼帘突然开口：“对不起。”
林芩闭着眼睛没说话，沈知意在地上躺平，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明盈安慰道：“没关系的满满，这么多人都不可以呢。”
丰水仙人冷冷一笑：“不守规矩的人在这里总是活得短些，不过我知满满向来乖巧，看来还是这些人不好，竟然把我两位妹妹都带坏了。”
明盈动作僵硬地抬起头，一顿一顿地朝池边趟去，声音也有些冻得发抖：“何必如此麻烦……我没把现在的你当成我的表哥，仙人也不必想着时有时无的手足之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丰水仙人眯起
眼睛，执行卫跑来朝他行了一礼：“仙人，还有一人没找到。”
楚天啸听后扯着嘴笑了下，视线扫过明盈又突然滞住，他想到当时的情形，眼神微暗，被绑在身后的手腕动了动，侧身朝着她的喉咙射出一根金针！
林芩状似无意地撞了下他的胳膊，动作一偏，金针擦着明盈的头发落入池中。
楚天啸咬了咬牙，这女的能被称为神女，怕不是修了什么蛊惑人心的邪术吧，这自私自利的老妖婆居然还会护着人了！
明盈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动作迟缓地从墨池中爬了上来，龙血从她身上滑落，不沾一点痕迹，只是她脸色苍白，斗篷染血，状态实在算不上好。
她慢慢走到几人面前，面朝着丰水仙人，声音很轻：“这里的修士来之不易，若是少一个你们又要从地上再寻一个，还会增加泄露的风险，也不是什么大事，仙人不如就放了他们吧。”
丰水仙人温和地看向她：“满满想法倒是很好，你看，我通常也会给他们三次机会，只是这个叫楚天啸的，已经活不成了。”
他姿态优雅地抬起手腕，天火浮于掌上，楚天啸眼神惊骇，忽然仰头大笑三声：“没想到我楚天啸一代天骄，竟沦落到这般地步，你这只阴暗老鼠也就只敢躲在地底逞威风！有本事在上方堂堂正正打一场！”
“聒噪。”
丰水仙人冷冷一笑，只待用火取他性命，电光石火间明盈突然抬手，手中金光一闪，直直扎向他的手腕！
她的动作出乎意料，丰水仙人转身避开，后方又射来一把短刃，刀锋粘血落在地上，他捂着手看去，萧景泽不知何时制服了执行卫，又抛出一把短刃直面他而来！
又是他！丰水仙人脸色阴沉，张开手掌，短刃在空中燃烧，徒留一缕白烟。他视线直视上方：“我给过你们机会。”
他不再废话，伸手朝他的方向一指，萧景泽所过之处皆落下火焰，火焰剧烈燃烧，仅一息又迅速熄灭。萧景泽眼神冷静地推开执行卫避让，他赌对了，这位丰水仙人根本无法完全掌控天火，上古神物在他的手中和普通火焰并无分别。
见一时半会抓不住他，丰水仙人回头决定先找个人质，楚天啸将执行卫揍趴在地上，又反手扣上脚镣，朝他歪嘴竖了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