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盈忍不住在他脖子上挠了挠,写道:你,很熟?
萧景泽捏了捏她的圆手道:“做任务的时候来过几回,这家赌坊也属于金氏产业。”
李惟今日手气颇佳,赢多输少,红光满面地出了门。萧景泽悄无声息地翻上屋顶,在他必经之路丢了颗金珠,仿若某个赌客不慎遗落。
那李惟行事谨慎,似是吃过被跟踪的亏,三步一回头。萧景泽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李惟拐进巷角发现金珠,左右张望后迅速拾起。
有了千机引定位,萧景泽不紧不慢地在屋顶踱步,待走到李宅门前,他不由挑了挑眉,这赌鬼的日子过得竟相当滋润。
李惟刚跨进院门,两个貌美侍女便迎了上来。三人调笑间进了屋,直接开始宽衣解带。
萧景泽抛了抛金环,把明盈兴致勃勃探出的脑袋转了个方向,明盈此刻附在木偶身上,本就不用双眼视物。
萧景泽有些无奈:“你看也不怕长针眼。”
明盈自然不怕,木头人怎么会长针眼,李惟看着肥肥胖胖,脱了
衣服露出花臂纹身,这花臂看着倒是很特别,和他那满身肥肉毫不搭调。
萧景泽神情忽然凝住,站直了身,眯眼看向李惟的脸。十年光阴确实能改变容貌,但绝不至于面目全非。
他眸色渐沉,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金环。明盈察觉他情绪有异,轻轻拍了拍他的后颈:你,怎么?
萧景泽眼神冷漠,早已无心观看活春宫。他纵身跃下屋檐,潜入书房搜查。十年前他在母亲身边见过李惟,那时李惟还是商船上的船员,直到那艘船在风暴中沉没,金氏搜寻无果,认定无人生还。
可他竟见到了当年的幸存者,不仅改名换姓,连容貌都彻底改变。除了那身极具特征的花臂不易去除,他再也看不见当年那个人的影子。
他在书房中细细翻找,翻出好几张房契,萧景泽细细看了看,脸色愈发阴沉,里头不少金氏产业,看来李惟和金氏私底下还有联系。
明盈静静看着他的动作,萧景泽一言不发,符纸在手中燃烧,他回到镖局,单刀直入:“你们老板呢?”
镖局伙计先前没见过萧景泽,见他去而复返,担心他是来找茬的,面露戒备。萧景泽懒得解释,扔下玉佩转身直接上楼。
伙计拿着玉佩正要喊人,楼梯出现一只织金纹履,金逐风听见动静从二楼下来,她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羽扇轻挥:“稀客啊。”
萧景泽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来向金老板买个消息。”
雅间内茶香袅袅,明盈从萧景泽肩上跳下来,脱下隐身符斗篷,朝金逐风挥了挥木手,盘腿乖巧地坐在茶桌上。
金逐风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这个惟妙惟肖的偶人,转头望向萧景泽,眉目含笑:“看在亲戚的份上,给你算便宜些,不知萧世子此次前来又有何事啊?”
萧景泽语气直接:“我娘当年沉船,不是意外?”
金逐风执扇的手微微一顿:“你怎会如此想?当年一事无论是金氏还是萧氏都已寻过,确实只是意外。”
“那为何本该葬身海底的人,如今还好好活着?”
“定是你看错了。”
萧景泽眼神冰冷:“我绝不可能看错,金老板既然知道内情,为何隐瞒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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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遇到危险情况不要慌,明盈向您伸出援手?
第42章 富贵从来险中求2
金逐风的扇子停在半空,茶水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片刻的神情。
她低声问道:“你见到了谁?”
“李惟。”
萧景泽盯着金逐风,眼神晦暗不明:“当年你们金氏商船上的一名船员,一个本该死在海里的人,如今却在你家赌坊混得十分风光。”
“李惟?”金逐风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端起茶盏吹开浮叶,“那你该去问他,海上讨生活的人向来命硬。”
萧景泽笑了一声:“他与金氏仍有往来,金老板真不知情?”
“金氏产业众多,我不可能认识每个底下人。”
金逐风放下茶盏,声线平稳:“你母亲当年登船,运往新州的货物不过是寻常木材,并无隐秘。萧世子究竟在怀疑什么?”
萧景泽冷笑道:“我母亲当年与你交好,为何你却对此事讳莫如深。当年一事已确定无人生还,李惟更名改姓,却与金氏往来密切,金老板,你们又在隐瞒什么?”
金逐风垂下眼帘,偏头看向窗外,久久不言。
气氛就这样僵持着,明盈左看右看,忽然站了起来,哒哒哒走向中央,圆手蘸了茶水写道:沉船同新州水祸有何关联?
两人听见动静,齐齐看向她。明盈顿了顿,又在下方写了一句:十年前的丰水仙人又是谁?
他们先前似乎都忽略了一件事,若新州水祸是沈亦川以丰水仙人之名所为,他何以在十年前就有如此能力?
也就是说,十年前的丰水仙人,或许与如今并非一人!
萧景泽盯着桌上的两行字一言不发,金逐风的眼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她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你去问萧老吧,当年一事想必他比我更清楚。”
萧景泽嘲讽道:“你是在指认萧家?”
金逐风用扇尖轻点那行将干的水迹,“见微对金家从无威胁,但有人不想让她从新州回来。”
萧景泽猛然抬眼:“什么意思?”
金逐风握着羽扇的指节微微发白:“见微临走前说过一句话,那时我并不明白,如今……也许她早已预感到什么。”
她望向萧景泽,语调平和地模仿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何必追究一个死人的过往,让一名新生的孩子背负仇恨……阿澈,见微希望你此生活得张扬恣意。”
萧景泽扶着额头笑出声来,他骤然攥紧了手,语调极冷:“可现在的我早已不同于十年前。”
金逐风叹了口气:“那你该明白了,有些事,知道不如不知。”
萧景泽站在原地,阴影被拉得很长,他沉默片刻,所有翻涌的情绪最终被压下,唇角微扬:“好。”
他将明盈捞起来,转身从窗户跃下,身形隐入黑暗之中,不知去向何处。
——
金逐风静立在窗前,目送那道身影渐远,指尖无意识地摩挲手中的羽扇,唇边掠过一丝自嘲的弧度。
当年与萧家联姻,原本该由她赴约,最后踏上那艘画舫的,却是她的表姐金见微——或者说,叶见微。
因其幼时寄养在祖母名下,也算是金氏人。金氏将她改姓为金见微,以金氏旁支的身份,代表金氏同萧氏联姻。
金逐风摇了摇羽扇,金氏不同于有百年底蕴的另外三大世家。她的父亲是个沉湎声色的混账,她虽是独女,府里却有六个由不同妾室所出的废物弟弟。
父亲宠爱姜姨娘,姜氏日夜吹着枕边风,盘算着将她出嫁换取利益,好让她那最不成器的五弟能继承家业,何其荒唐可笑。
若非祖父……她目光转向暮色中那座高耸的飞檐阁楼,金家主对父亲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心思不闻不问,唯独在她的婚事上,难得地做了件好事。
当年她并未嫁入萧氏,只因祖父看中她能给金氏带来更大的利益,让他麾下最得意的学生徐拂衣在旁辅佐她,接手金氏产业。
这步棋暂时稳住了金氏内部那微妙的平衡。时至今日,她在金氏的声望远超她的父亲,金无涯那个废物再也无法利用她,只是当年……
金逐风垂下眼帘,她至今不知表姐是否自愿应下替嫁一事,只记得婚书送来那日,金见微来到她书房,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桩与己无关的生意。她用自己的一场婚姻,以外姓身份换取了金氏商行实实在在的股份。
“你会开心吗?”当时的金逐风问她。
金见微拍了拍她的肩膀,笑得很畅快:“我看过萧毅的画像,生得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眉宇间戾气重了些,想来脾气不会太好。罢了,武夫嘛,倒也正常。”
大婚的前两天,金逐风反而失眠了。金见微用石头弹她的窗户:“逐风,要不要和我去喝酒?”
两个人对着月亮喝了一晚上的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最后金见微在床上躺了一天,成婚当天还是被仆妇从床上拎起来的。
而在她成婚的那一天,金见微已经在水底躺着了,也许年少的诺言总是难以实现,当年月下趁着酒意诉说的种种,在酒醒之后也无人记得。
金逐风曾问自己,后悔吗?
她看着十年如一日的月亮,她不后悔的。后来从兰陵传来的消息零零碎碎,她忙着在商海里扎根,只听说他们感情和睦,琴瑟和鸣。后来又有半真半假的消息,说他们形同陌路,只做表面夫妻。
金见微会后悔吗?
金见微似乎从未说过后悔。金氏之人,骨子里流淌的约莫都是逐利的血,得失算计早已刻入骨髓。用自由换权势,用婚姻换立足之地,公平交易,银货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