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天都乱不了!”
无尘也站了出来,道:“方才良旭殿下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诸位既为天都神官,无论帝君在与不在,都应恪尽职守。如今正值非常之时,诸君更应携手同力,倘若有人敢借机生乱,无尘定不饶恕!”
此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了。
尽管事发突然,尽管他们平时看着好像不正经,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在大是大非面前,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也该换换了。不然岂不是显得他们很没用。
此事不简单。
众人都不约而同地预感到要打一场硬仗了。
言朝回过神,看了眼已经恢复如常的遥旭,轻叹一声,又看向风奚,道:“你得留下来吧?”
虽是询问,语气却很肯定。
风奚轻握住她的手,道:“我留下来帮他。姑且不论我们的事真相为何,发生这样的事,最难受的是他。不管遥岐做了什么,遥旭永远都是我的弟弟。”
言朝微笑道:“你说得对,咱们几个人本该如此。”她宽慰似的拍拍风奚的手背,又道,“我得去找我爹。这么大的事,他一定知道。”
风奚道:“那我......”
话才出口,拂叶突然道:“我正好要去寻凡雨,让我送这位姑娘下界,可好?”
闻言,言朝转头朝她一笑,道:“那便有劳秋神大人了。”
临行前,风奚和言朝又互相嘱咐了几句,便就此分开了。
一路上,二人相对无言。拂叶也仅仅只是在出发时,不经意地打量了言朝一眼。直到二人安稳落在一处空地上,拂叶才像
是鼓起勇气一般,问道:“我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言朝愣了一下,笑道:“言朝。‘我言秋日胜春朝’的言朝。”
拂叶似是有些意外,喃喃道:“胜春朝......真是个好名字。”
少顷,拂叶突然拉起言朝的手,道:“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言朝道:“什么?”
拂叶有些激动道:“我想请你代我们四人向春神大人带句话。”
她口中的春神说的自然是春神明祈。
“什么话?”
“虽然我们四人出身不同,所思所想不同。但自我们拜入师父门下,成神之后,有一件事是完全相同的:我们都希望能成为像春神大人那样的人。他是我们做神的初心。”
言朝张了张口,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眼眶发酸,隐有泪意。
她本以为,这世间还记得春神明祈的人,就像适约那座破烂春神庙,已经所剩无几了。不曾想今时今日,竟还有意外之喜。
细细回味,竟是心酸大过欣喜。
半晌,言朝才道:“谢谢。我一定会转达给他。”
言朝目送拂叶离开,脚刚迈出一步,一道急促的“嘎嘎”声在她耳畔炸开。
是墨墨。
墨墨焦急地拍打着翅膀,不停地叫唤着。越听,言朝的脸色越沉。
春山楼出事了。
往日热闹的春山楼今日依旧热闹。春山楼前的长街早已被黑压压的人堵得水泄不通。他们有的握着锄头,有的攥着扁担,有的举着火把,甚至还有几个地痞流氓抄着短刀。他们个个神色惊恐愤怒,那架势像是要把春山楼活剥了。
“出来!你们管事的出来!”
“交出身负万灵之力的祸害!”
“滚出来说清楚!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你们春山楼窝藏妖人,是想把我们都害死吗?!”
......
大门紧闭,楼内灯火通明,气氛凝重。伙计们手持扫帚、板凳,甚至炒勺,金七则双手持棍,带着几个身材高壮的堵在门后。
玉葭不在,他们更不能自乱阵脚。
“你放屁!我们春山楼可都是本分人!”
沙福禄梗着脖子喊道:“万灵之力早已泯灭于世间,你们休要在这里污蔑!”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在此喧哗。”
门闩被取下。
“吱呀——”
大门洞开。
只见言朝独自立于门前台阶之上,身形在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有些单薄,但此刻,却感觉格外心安。
众人静默。
言朝目光平静,缓缓扫过众人,道:“诸位聚集于此,所为何事?”
众人面面相觑。
“你们这春山楼里藏了身负万灵之力的祸害!”
“坊间都传遍了!万灵现世,苍生俱亡!”
“快点儿把人交出来!否则今天就将春山楼一把火烧了!”
言朝挑眉道:“万灵之力?坊间传言?诸位是从何处听来的消息?有何凭据,能证明此人就在我春山楼?”
众人一滞,随即七嘴八舌道:
“都这么说!码头张老三亲耳听游方道士说的!”
“城西王半仙算的!说灾星就在东南方,不是你们春山楼是哪里?!”
“需要什么证据?无风不起浪!你们春山楼惯会迷惑人,那春山楼主不就至今还是个谜吗?!”
言朝听着这些毫无根据的指认,心中雪亮。遥岐刚死,马上就有人来春山楼找麻烦。
言朝道:“张老三?王半仙?可否请他们上前,与我当面对质?”
无人应答。
突然,人群中一人指着言朝道:“我见过管事的,你不是春山楼的管事!难不成那个管事的就是身负万灵之力的祸害?!”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
“别跟她废话!搜!搜出来就知道了!”
“对!搜楼!”
不知是谁先扔出一块石头,砸在门框上,发出一声闷响。如同一个信号,众人嘶吼着,向门口涌来!
伙计们见状,高喊一声,硬着头皮想上前阻挡。
言朝眼神一凛,正要有所动作——
就在这推搡、叫骂、碰撞的极致混乱中,两道黑影掠过!速度奇快!目标明确!
一个是方才喊打喊杀最凶的地痞,另一个,竟是断了双脚的沙福禄!
那两道黑影一人一个,手法刁钻,在人群的掩护下,精准地扣住目标后颈。地痞和沙福禄连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倒地,被黑影顺势一夹,如拎鸡仔一般,趁乱向后疾退,很快便消失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混乱中几乎无人察觉!
但言朝看见了。
言朝叱道:“站住!”顾不得门前骚乱的人群,纵身掠起,直追那两道黑影而去。
对方显然对城中小巷极为熟悉,专挑阴暗僻静处穿梭,速度惊人。直至天际泛白时,民居
渐稀,地势抬升。远处,出现一座高山。
天迦山!
言朝循着那两道黑影进了天迦山的山林之中。
她心中疑问丛生:是谁煽动百姓围攻春山楼?为何遥岐刚出事就有人找上门来?遥岐种种言行都将万灵之力指向自己,又是谁发现了她的秘密?
突然,言朝忽觉脚下一空,下一瞬,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当她睁开眼时,浑身一阵钝痛,视线模糊,四肢瘫软。中了药却丝毫没有察觉到。
言朝迅速环顾四周。此处光线昏暗,岩壁粗糙,头顶时不时有水珠滴落。不远处,沙福禄和那个地痞被麻绳捆得结结实实,倒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发出呜呜的呻吟。沙福禄见言朝醒了,眼中的惊恐退了些许,地痞则是不停地扭动,试图挣脱。
一阵脚步声响起,不疾不徐。
一个男人从阴影里走出,停在离言朝几步远的地方。他一身不起眼的灰布衫,看上去三十来岁,面容普通,是那种扔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长相。可言朝盯着他,明明是陌生的一张脸,可那个眼神,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让她脊背发凉。
地痞看见来人,挣扎的更厉害。
男人没有理会他,转而看向言朝,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却不达眼底,道:“醒了?今日你们被抓来此地,能否活着出去......”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地上被捆着的二人,最终又落回言朝脸上,“全看这位姑娘的意思。”
言朝抿着唇,不发一言。
男人似乎很满意她的沉默,继续说道:“这两个人,你只能救一个。”他伸手指了指沙福禄和地痞,“对于身负万灵之力的你来说,这个选择,应该很好做吧?”
这话如同惊雷,终于还是爆了。
沙福禄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言朝。地痞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激烈的呜呜声,虽然被堵着嘴,咒骂之意却不能再明显了。他看向言朝的眼神,瞬间从迁怒变成恐惧和怨恨。仿佛她才是这一切灾祸的源头。
言朝冷笑一声,搞这么一出戏,果然是特意引她来的。
“我很小的时候,就坚定了一个想法,绝不受人威胁。”
“你说只能救一个,可我偏要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