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也晓得处处皆是危机,怎么敢丢下一句话就兀自跑了?”雾柳绷着脸,她几乎从不动气,但郡主此番委实太过份了。先斩后奏,根本不给她与流萤反驳商量的机会,骑上马便走,逼着她和流萤不得不按计划行事。
她一路片刻不敢停地跑到哨岗,被冷风灌得几乎失去知觉。郡主一个人在深山里,又该有多艰难?
封眠乖乖认了错,正要哄雾柳,流萤拽着侍医闯了进来,身后呼啦啦跟进来指挥使、副使和陆鸣竹。
侍医被流萤摁到桌边给封眠把脉,其余人一进来便跪下请罪:“臣等护卫不利,请郡主责罚!”
封眠摆摆手让他们起身。此事怪不得他们,方才她冷静下来想了想,第二波流匪是冲着她来,看来已经预料到她会
改走那条狭路。那么第一波劫商队到的流匪,很有可能与第二波流匪有所勾结,故意调虎离山。
背后之人或许很熟悉她的性格,知道她会做何选择。可是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呢?
这时指挥使汇报道:“郡主殿下,下官在剿匪时遇到了定北王世子,或许明日可以请他帮忙收拢郡主的仪驾?”
封眠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自己被百里浔舟所救的事说出去。她可是亲眼目睹了百里浔舟为了军功不顾无辜百姓的性命,若他因此便心生龃龉,日后怕是不好行事。
于是封眠便只点点头,示意指挥使自己去办。
这一刹她忽然灵光一闪,想起那劫持人质的流匪说“这是你们大雍的百姓。”,而百里浔舟的回应中说道“以己命攘外夷”,这些流匪中很可能混入了外族蛮夷。
外族蛮夷最痛恨的便是定北王一脉,巴不得除之而后快。而如果出嫁的郡主在北疆的地界出事,定北王定然难逃其咎。这或许就是他们冲着她来的缘由。
更有甚者,其中说不定另有大雍人与他们勾结,故意陷害定北王。
当然,这一切只是推断。封眠连定北王的面都没见过,这世子先是救了她,又不顾百姓性命的性子也是成谜,一切还要待日后徐徐图之。
“郡主身体如何?”陆鸣竹出声询问侍医,拉回了封眠的思绪。封眠这才注意到陆鸣竹的脑袋快被绷带缠得密不透风了,吓了一跳:“陆大人这是?”
陆鸣竹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副使又同情又好笑地看他一眼,说道:“流匪袭来时,陆大人的马被流矢射中了腿,将陆大人掀翻在地,陆大人一头磕在了石头上,当场昏迷。这战局中马蹄又不长眼……就……”
陆大人当真是倒霉啊……
封眠听着便疼:“陆大人快些去休息吧,我这里无事的。”
陆鸣竹羞愧:“未能保护郡主,下官实在惭愧。”
他刚醒时听闻郡主孤身一人破局,险些又要晕过去,堂堂七尺男儿,竟不如一弱女子有用。真是羞煞人也。
“人各有所能,陆大人不必自恼。今日皆辛苦了,几位大人先去休息吧,此处有侍医在,无需操心。”
封眠示意流萤将人送出去,侍医也起身表示要去煎药。
“郡主风寒袭表,此刻无事,实属勉强支撑。待就寝后,营卫失调,恐将发热。臣即刻去煎药,郡主用了再歇息。”说罢,他又叮嘱雾柳:“今夜必须好生守着郡主。若烧起来了,立即来唤我。”
雾柳当即追问:“那郡主可否先沐浴?”
侍医略一思忖:“药浴也可,务必保证浴间温度和暖。你随我来取药浴的方子。”
“是。郡主,你先在屋内歇着,等奴婢回来。”雾柳跟着侍医一同离开。
屋内乍然安静下来,封眠疲惫地吐了口气,缓缓趴在桌上,放空神思。定北王世子和流匪两件事,想得她脑袋都痛了。
另一边,百里浔舟鸣金收兵,山衣兴冲冲地捧着一包袱珍宝跑到他面前。
“世子!发财啦!狼骨岭这些流匪深居苟活,当真没少藏宝贝!这下您可以赎身了,再不用陪那小侯爷了!”
百里浔舟嫌弃地看他一眼:“会不会用词?”
山衣捂嘴:“属下绝对没有影射世子的意思!”
轻衣走过来,铁面无私地没收他手中捧着的珍宝:“要入账。”
山衣气鼓鼓白他一眼。
“对了,你送回去的那姑娘是什么人?”百里浔舟这才想起来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狼骨岭的少女。
“不知,属下没问。”剿灭匪窝必然有赃物收缴,他只惦记着赶回来清帐,对旁的毫不关心。
当时天色昏暗,百里浔舟并未看清少女的面容,只觉得她挣扎求生的劲头格外有生命力,莫名有些在意。
罢了,估计是哪家路过的商队的小姐。只要人平安送回便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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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防误会先叠甲:世子没有杀人质
第10章
饶是泡了药浴,还喝了药,封眠半夜还是烧起来了,直烧到天边透白才略略降了降温。
人醒着,却难受得要死。尤其雾柳还不肯让她将药一口闷,无论封眠如何喊苦,她都只一勺一勺地喂着,并温和又坚定地表示:“苦些才好,下次郡主再以身犯险之前,就该掂量掂量了。”
封眠无言以对,只能苦巴巴地受着。她一面痛苦一面想,术士说的话果然是假的,她刚见过那位百里世子,便烧得天昏地暗。他哪里旺她,分明是克她才对。
封眠迁怒得理直气壮又毫无道理,实在是被雾柳这一口一口的苦药折磨坏了,她还不许她吃蜜饯!
这厢封眠于“病魔”和雾柳苦苦作战,那厢指挥使已摸上了百里浔舟的门。
昨夜清点完收缴的赃物,百里浔舟也带队在哨岗歇了歇脚,与封眠一行人隔了一个跨院,井水不犯河水。
百里浔舟刚出房门,便被早就悄悄注意他动向的指挥使找上了门,请他帮忙收回弃置在狼骨岭的郡主婚仪。
事关带着圣意千里迢迢赶来的郡主,又担心被母亲知道了生气,百里浔舟纵使不大乐意,也不好把求上门来的鸾仪卫打出去,只能派人去帮忙。
指挥使用尽毕生所学跟百里浔舟套近乎,想跟着他一道回云中郡。他真是怕了北疆了,他这颗在盛京养尊处优惯了的心脏,可真是承受不起再丢一次郡主的惊吓了。
当然他没有跟百里浔舟提起“郡主丢了”这回事。就算郡主最后平安回来了,也仍然是他们办事不力,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况且他还记得自己当着百里浔舟的面信誓旦旦地说“郡主已安然离开”,总不能打自己的脸。
百里浔舟没搭理指挥使的暗示明示,将人打发走后,便依礼节前去拜见郡主。
“病了?”百里浔舟挑眉,十分讶异。
这位郡主不是一路平安地到了哨岗下榻,怎就病了?
雾柳歉意地福了福身:“流匪劫道,郡主受了惊吓。路上又吹了冷风,昨夜便烧起来了。实在是不便见客,世子爷先请回吧,待……”
话还没说完,面前气质冷冽的少年将军丢下句“请郡主好生休养”,便利落地转身就走。雾柳呆了呆,从远去的背影翻起的袍角弧度便可窥见其人心绪不佳,显是生气了。
“这世子爷好生没礼貌。”
封眠下榻的客房内,流萤听了雾柳的回话,不满地嘀咕起来:“郡主可还病着呢,他生的哪门子气啊?连话都不听完就走了。”
走了也好,封眠现在还不想见他。光听见他的声音,她就想起昨夜流匪面前,他狠辣果决的命令。一时真不知要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流萤仍在不满地絮叨着:“也不多关心两句,好歹咱们郡主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呢!”
“就算是咱世子爷名义上未过门的妻子,也不能给世子爷吃闭门羹啊。”山衣快步跟上百里浔舟,看他脸色不悦,替他打抱不平。“派个丫鬟打发咱们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想让堂堂郡主撑着病体招待你?”百里浔舟睨他一眼。
山衣其实不大信郡主真的病了,“估摸着这郡主连流匪的面都没见过,就吓着了?盛京贵女都这么娇气?而且我方才也没闻见药味啊……”
百里浔舟气就在此处,没病装病地晾着他,真当他是个软柿子?
他嗤笑一声:“盛京中人皆傲慢,更何况是生养在宫中的郡主。”
客房内,雾柳将四敞的窗户都关上,一面提醒流萤:“药味既已散尽,便尽快将窗户关上,吹久了风不好。”
封眠打小吃药,虽然习惯了一口闷药的苦,但仍是最讨厌药味,是以每次用完药都要开窗散味,再燃熏香,直到屋内一点药味都闻不到。
“是我疏忽了。”流萤忙跟过去帮忙,透过敞开的窗看见外头的鸾仪卫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郡主,指挥使今早走时,来问过奴婢您的身子如何了。他好像想跟着世子一道走呢。”
“指挥使想得不错。难得遇见了,自然还是与世子同行最为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