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是真的。
她是真觉得这些妖很惨,但她并非原女主那种心怀大爱之人。
她是一个软弱且自私的人。
……连她母亲都这样认为。
若将她放在原书女主的位置上,她绝无心力、也无能力改变现状。
因为她本就是一个……软弱又自私的人啊。
白尘烬冷漠地盯着她,手臂缓缓降低,随后松开了手。
她没有撒谎。
可她既是国师的人,为国师效力,又怎会生出这等念头?除非……他们知晓了他那段往事,以此攻心。
既然如此,他便要从她身上,查出他们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沈染星双脚落地,但还是站不稳,腿一软,跌坐在地,膝盖磕得生疼。
她跪坐原地,捂着脖子,疯狂咳嗽,咳得双眼泛红,咳得眼角泪光闪烁。
在这惊心动魄的时间里,过得最安逸的,莫过于那位瘦高守门人。
白尘烬松开沈染星后,径直离去。她原地缓了片刻,也踉跄走出门外,那时,守门人仍在呼呼大睡,甚至淌着长长哈喇子。
历经生死关头,沈染星情绪几乎耗尽,脑袋空空回到房中。
一推门,却见任芦枝佝偻着背面对墙角,浑身不住颤抖。
任芦枝再度陷入了惊慌。
沈染星不明白,明明任芦枝才是生于这方天地的人,明明险些丧命的是自己,可一回房,却发现对方比自己更加崩溃。
眼下这情形,若还想睡个好觉,甚至得由她来安慰对方。
造孽!
沈染星认命地唤了两声:“芦枝……芦枝?”
毫无回应。
她走到任芦枝身旁,并未刻意放轻脚步,可对方毫无所觉。
沈染星蹲下身,只轻轻拍了下她的肩。
任芦枝却受极大惊吓,猛地一颤,短促尖叫着向后倒去,跌坐在地,手中信纸“哗啦”一声被攥得皱巴巴。
沈染星也被她吓得连退两步。
任芦枝胡乱挥舞那封信,语无伦次道:“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别杀我…别杀我……”
见她愈发魔怔,沈染星转身欲逃。
可任芦枝猛地弹起朝她扑来!
沈染星躲闪不及,被她推倒在地。
任芦枝随即欺身而上,骑坐她身上,攥紧那封信低吼: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接的任务是立了生死状的!若不杀白尘烬,我们都会被灭口!”
怎么半路又杀出一张生死状?!
没完没了了!
一怒之下,沈染星发力,一把掀开任芦枝,夺过那封皱巴巴的信。
展开刹那,“生死状”三个猩红大字刺入眼帘。内容无字,只绘满黑色的繁复符文,规整却令人毛骨悚然。
原书提过,有个组织一直在追杀白尘烬,可“生死状”的设定从未出现。
她不了解。
这生死状何时会来索命,她也不知。
若是去杀白尘烬,死期倒是可以确定,就是动手的那一刻。
谁是大王,谁是小王,她还是分得清的。
“你今晚再去杀他一次!”
任芦枝又对她的能力做出了极其不准的判断,甚至自信到了盲目的状态。
见沈染星满脸拒绝,任芦枝抢回信纸,展开,试图用那三个血红大字逼她服从。
沈染星摇头:“我们杀不了他,想别的办法吧。”
“没有别的办法了!”
任芦枝发了狠,指着身后地面嘶声道:“当初是你接的任务!你拿了九金,只分我一金!现在却要我和你一起死?!”
直到此时,沈染星才看向她身后地面,那处撬开了一块砖,里面有一个包裹,也被打开了,露出金灿灿的光泽,迷人极了。
是金子!
好多好多金子!
沈染星目光瞬间黏在那片金黄上,呆问:“这……是我的?”
“对!就是你的!你拿了钱,要死也是你先死!逃不掉的…有了生死状,我们都逃不掉了!”
沈染星忽视了她的恐惧,也忽略了她的话,更没有理会她的绝望。
她抓住了一件事。
“你不如实告诉我杀白尘烬的真正原因,就是想趁我失忆,私吞我的钱?!”
她气势极盛,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任芦枝一时间被她气势压得说不出话来。
沈染星快气炸了!
亏她辛辛苦苦抠抠搜搜攒钱,一个铜板都当宝……原来富婆竟是她自己!
她是富婆!
哈哈哈哈哈!
怒气咻地一下,又烟消云散。
她不再看任芦枝扭曲的脸,也不理会她手中的信。
她,径直走向了她的金子。
由于她散发的气息太过可怖,镇住了任芦枝,她不敢再造次,倒是安静了下来。
沈染星将任芦枝忽视个彻底,蹲下身子,看着满满一坑金灿灿的金子后,何止没了怒气,简直喜上眉梢了。
她手脚利落地整理好包裹。
虽说任芦枝心存恶意,但阴差阳错,倒替她保住了一大笔路费。
沈染星转身,扯回她手中的生死状。
“分给你的那一笔你拿好,生死状放在我这里,他们有事尽管来找我好了。我奉劝你一句,不要再招惹白尘烬了。”
这一晚,沈染星抱着金子,睡了穿来后最香甜安稳的一觉。
翌日,驯妖室。
沈染星精神焕发,任芦枝却状态奇差,整日疑神疑鬼、面露惊恐,极易受惊,连驯妖师放下一筒妖钉,都能吓得她一抖。
早先沈染星还会安慰她,可经昨夜一事,她对这人印象极差,已经不想再管,索性由她去了。
友谊小船说翻就翻,两人沉默不语,各自低头洗妖钉。
气氛死寂。
路过的人一看,便知两人各怀心事,且各有各的急。
沈染星不知任芦枝在急什么,但她自己得了那笔钱后,逃离之心愈发迫切。
伏妖居里没一个善茬,个个负债累累,如果被发现她手握巨款,她不认为自己能保得住。
商队两日后陆续离开,人员杂乱,正是最佳逃跑时机。
但在那之前,她得救出那只雪貂。
沈染星望向关押雪貂的方向,今晚迟些走,待人都离开后,溜进二层救它。正想着,两名驯妖师从二层走出。
她眸光一转,收回视线。
他们手上各拿着一筒妖钉,血糊糊的。
“贾老板两日后就来提妖了。”
“驯好普通小妖都要一个月,这么一头大妖,他娘的才给五天时间,洪营也敢接。”
“他有什么不敢?有钱就行。”
哐当一声,他们将妖钉随手扔在桌上,一面聊着一面走远。
“不过我看那白尘烬从未失手过,可能还真给他驯出来也不一定。”
“他现在就在训,你怎么不去围观啊。”
“谁敢围观?如果被他波及,可以搞成重伤,还不如去绯烟那里享受享受,嘿嘿……”
他们话音未落。
轰隆——!
一声巨响猛然炸开,整个幽暗洞穴剧烈震动,满墙笼中小妖受惊狂撞铁栏,石壁簌簌落下沙土。
石室内霎时混乱不堪,尖叫声、撞击声混作一团。
盆中血水剧烈晃荡,沈染星脚步踉跄,扶住盆沿才勉强站稳。
这是……白尘烬在驯妖?
第6章
沈染星望向那扇黑黢黢的石门,二层深处尚且模糊不清,更遑论最里间的第三层。
撞击声、撕裂声不断传来,夹杂着大妖撕心裂肺、充满警告意味的怒吼。
整个洞穴持续震动,断断续续,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未曾停歇。
笼中的小妖惊恐乱窜,发出窸窣不安的响动。
任芦枝脸色惨白如纸,双眼瞪得溜圆,写满惊惧,洗妖钉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
某一刻,深处激烈的打斗声戛然而止,如同琴弦被一刀斩断,余音顷刻吞没在厚重的黑暗里。
死寂骤然降临。
连小妖都不再发出声响,只剩下火盆火苗“噼啪”轻响,以及水波晃动的声音的声音。
压迫感自深处弥漫而出,混合着血腥与尘土的味道,粘稠,沉重,几乎能压碎人的呼吸。
沈染星胸口剧烈起伏。
这时,脚步声从黑暗深处传来,不紧不慢,却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缓缓抬头。
一道修长的身影自阴影中缓步走出。
火盆橙光映亮他半边侧脸,勾勒出凌厉的线条,另半边仍隐在黑暗中,眼神阴郁沉冷。随着他走近,一股铁锈般的腥气隐约传来。
面对她时,他眼眸总会微微眯起,不是笑,而是一种近乎残忍的兴味,仿佛在欣赏猎物徒劳的挣扎。
而此刻他刚从驯妖场走出,周身气场凛冽沉重,带着不容抗拒的威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