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时漪死死搂住她:“我不要,我不走,妈妈,妈妈呜啊——”
陈龙袖口上蹭了眼泪和鼻涕,她强忍着:“到底有没有人能管管她?”
她唤池信:“来,把她弄上二楼。”
许时漪抓住陈龙的胳膊不肯撒手,两人只好合力将她抬上楼。
她一路又哭又闹,二楼的租客开门打趣道:“陈龙,年都过完了,这才想起杀猪?”
醉酒后许时漪的听觉异常敏锐,她莫名其妙就听见了这句玩笑话,嘴里嘟囔着:“……我也要吃杀猪菜。”
然后偏头,一口咬在了陈龙的手腕上。
陈龙:“………………”
……
许时漪咽了下口水:“……假的、假的吧?”
可记忆怎么会凭空出现在脑海呢?
许时漪安慰自己:“可能是做梦之类的……对,就是做梦!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丢脸的事嘛,哈哈哈!”
她去外面透气。
楼下,任子阳坐在轮椅上,腿上摊着一本书。
昨晚大家都喝醉了,他就留在公寓过夜了。
“早上好。”他仰头打招呼。
“早。”许时漪问,“你干嘛呢?”
任子阳:“我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许时漪:“……………………”
公寓门口,池信晨跑回来了,抬头刚要跟她打招呼,许时漪转身就跑。
宿醉过后,她还无法平静地面对他。
因为太过心虚没看清路,落荒而逃的途中一脚踢到了走廊上的花盆。
她穿着拖鞋,脚趾露在外面,痛得要死。
“啊啊——”许时漪抱着脚跳起来,头又撞到了旁边的晾衣架,“啊啊啊——”
池信瞬移跑上来:“我看看。”
他让她坐到椅子上,拿掉她的拖鞋。
许时漪想缩脚,被他按住:“别动。”
她脸红红的,眼神不知道该放在哪,只能四处乱瞄。
“走廊上杂物太多了,回头叫陈龙清理一下。”她脚趾出血了,池信拿碘酒消毒后又贴上创可贴,“你也太不小心了,走路要看路啊!”
许时漪看天看地看清晨的风景,左顾右盼,视线环顾了一圈,不得不绕回来:“我有看啊。”
“那还能撞到?”
“就是撞到了怎么办嘛。”许时漪嘟囔着,理不直气却很壮。
池信抬头看着她:“这几天别碰水,每天记得换两次药。”
在接触他目光那一刹,许时漪的脸又红了一层。
“哦。”她声音细若蚊鸣。
“如果你不会就找我帮你换。”
“……我会。”
池信收起药箱:“梁逸诚买了早饭,下来一起吃。”
她低下头:“哦。”
昨晚陈龙和池信把她抬上楼。
陈龙没找到她房间的钥匙,池信就先把她抱回了他的房间。
许时漪的记忆只到这里。
后面发生了什么一片空白,想不起来。
今早醒来时她人已经回到自己房间了,可床上的被子分明是池信的。
啊啊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她总不能说出比喝酒时更奇怪的话吧?
……
陈龙整个早上都在瞪她。
许时漪出于心虚,完全不敢质问她“你瞅啥”。
吃饭时,陈龙默默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牙印。
她这才找到话题问了句:“陈姨,你的手怎么了?”
陈龙说:“狗啃的。”
“……”
“你居然咬了陈龙?”梁逸诚一大清早就回来了,捧了碗粥坐到她身边,“我靠,猛士!受我一拜!”
许时漪扶额:“求你别说了,昨晚在甄蓁家玩得开心吗?”
“还行啊。”梁逸诚咬了口馒头,“听说你昨晚喝多了就睡在……”
许时漪迅速捂住他的嘴:“都叫你别说了啊!!!”
她心虚地瞥了眼池信。
他埋头吃早餐,似乎没听见。
早饭过后,厨房只剩下他们俩。
池信去洗碗,许时漪跟着过去:“我帮你吧。”
年夜饭的碗筷还没收拾,堆满了水槽,她挽起袖子,打算把垃圾给倒了。
池信说:“想帮忙就把窗台外面的花浇了。”
“好。”
花盆摆在厨房的外窗台上,许时漪提上喷壶绕到外面。
木窗用叉杆支着,刚好开在洗碗台前,池信在屋内洗碗,她在屋外浇花,抬头就能看见彼此。
“昨晚你的外套是陈龙脱的。”池信洗着碗,突然说,“被子是我的。”
许时漪抓了抓头发:“哦。”
又问他:“你的被子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池信淡淡地:“是你非要抱过去,昨晚睡得好吗?”
“……还可以。”
“可我睡得不太好。”池信看了她一眼,关掉水龙头,“不如说是根本没睡着。”
许时漪浇花的手一抖:“是因为没有被子太冷了吗?我也不知道自己喝多了会失控,真是抱歉……”
“许时漪。”池信喊她。
“啊?”
“花要被你浇死了。”
她把水都浇到了同一盆花里,顿时手忙脚乱。
池信擦干手绕到外面,他抱起花盆倾斜着,让水缓缓流出来。
许时漪决心摊开说个明白:“……那个,我昨晚那些话都是喝醉了胡说,你别放心上。”
池信:“哪些话?”
“……”
“就那些。”
“说清楚一点啊。”
这怎么说得清楚?
许时漪恨不能把音量调到最低:“总之,把我昨晚的话都当做胡言乱语,通通忘掉吧。”
“忘不掉。”
“……”
池信把花盆放归原位,搓掉手上的泥土。
他沉默着组织了一会儿语言,抬起头,望着她:“我不确定未来是否会离开这颗星星,所以没立场说出想要和你一起走下去的话。可如果你需要坦诚的回答,我给你。”
“许时漪,我是喜欢你。”
“一直喜欢你,喜欢了三十年,从降落在这颗星星的那一刻就喜欢你。”
许时漪怔怔地看着她。
他在说什么啊?她昨晚究竟干了什么啊?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由我说了算,从来都取决于你。”他的眼睛漂亮,因为干净透亮而具有高度的可信性。
外星人偶尔也会体会到类似地球人所说的自卑情绪。
尽管他至今没有找到领航员,而领航员有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可他仍然自觉没有立场去主动要求任何关系。如果不是昨晚她喝多了说那种醉话,他现在也不会开口。
“你说开始,那就开始。”
“你不想开始,也不妨碍我会永远喜欢你。”
拥有漫长生命的外星人说“永远”二字,对她有限的生命而言,真的就是永远了。
许时漪完全呆住了。
池信低头,有些紧张地将一个轻柔的吻印在她唇角:“先把这个还你。”
……
昨夜。
陈龙离开后,池信趴在床边。
许时漪睫毛很密,像鸦羽做成的小蒲扇,鼻梁挺翘宛如小桥。
他听老池说过,鼻子挺的人性格会比较倔强。
她躺在他的床上,喝多了酒,不安稳地翻来覆去。
池信戳了戳她软嘟嘟的脸,忍不住道:“心真大,做了那种事,居然还睡得着?”
屋顶吊灯老化,灯光忽闪忽闪的。
许时漪睫毛颤动,被光影吵得焦躁。
桌上鱼缸里的小水母也摆动着须子,不安地游了游。
池信想去关灯,手却被她抓得死死的。
他动弹不得,只好抬起手挡在了她的眼睛上。
灯光将他掌心的影子投落在她的脸上,她醉酒后,脸颊红如樱桃。
有了他的遮挡,光线不再讨厌地明灭了。
许时漪嘴里冒出几句清晰的梦呓:“……外星人好讨厌。”
她不知道在梦中见到了怎样的画面,漂亮的眉头紧紧蹙起:“……一点都不坦诚。”
池信缓缓直起身。
他以为她醒了。
事实上,许时漪也确实睁开了眼睛,瞧着他。
可她眼神空空的,似乎还游离在梦中:“我们算什么关系,凭什么总是牵我的手?”
“……就算是外星人,这样也很差劲。”
池信哑然。
他正要开口,许时漪伸手捧住他的脸。
她身上携带着轻忽的香气,把一个柔软的东西印上了他的唇瓣。
晚上喝了陈龙的果酒,他嘴巴带着淡淡的甜味。
许时漪意犹未尽,亲完,伸出红润的舌尖,顽皮地舔了下他唇角。
“报复你。”她如此定义这个吻。
许时漪并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给别人造成了多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