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灯的光芒刺痛眼睛,汗水流进了耳朵。
恍惚中,任子阳听见魔鬼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就凭你还想英雄救美呢?”
男人嘲弄地笑:“你只是只麻雀,别不自量力了。”
……
那天傍晚,任子阳打算烧炭自杀。
一个陌生人出现阻止了他。
池信举着一份半年前的报纸问他:“报道上出车祸的这个人是你吗?事故发生前,你在HGT上班?”
厄运一旦开始,就仿佛无穷尽。
监控“坏了”,无法找到“肇事者”,父母半辈子的积蓄拿来支付他的医药费,母亲整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出门买菜时遭遇车祸身亡……
迷雾拢住了前路,而他是只雾里的麻雀,找不到方向。
好好活着很难,可为什么就连死也那么难呢?
任子阳不解,又有些生气,近乎仇恨地盯着眼前的男人:“是又怎样?”
池信:“我们做个交易。我为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都可以。作为回报,你要帮我个忙。”
眼前这男人拥有着一副绝佳的漂亮皮囊。
他眼睛很亮,令任子阳想起小时候,城市光污染还没有这样严重时常见的星星。
任子阳说:“你现在需要做的事就是让开,别拦我去死。”
池信平静地说:“换一件更有价值的事吧。”
任子阳讥诮:“你能做什么有价值的事?”
话毕,他看见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地上的炭袋摆脱了地心引力,缓缓从地上浮起。
池信摊开手掌,慢慢合拢,下一秒,炭袋咚一声坠落在地。
“我讨厌啰嗦,时间有限,直接开始交易吧。”
任子阳沉默了,努力地消化着眼前这一幕。
直到天边被暮色染成靛蓝,他才干涩地开口:“你需要我做什么?”
“以你的名义约研发部的人出来和我见面。”
“为什么?”任子阳蹙眉。
晚风拂起了池信的碎发,他脸色冷峻:“不关你的事,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伤害人类的打算。”
……
每回忆一寸,断肢就痛上一分。
任子阳攥紧了腿上的毯子:“我无法拯救别人,也无法让作恶者付出代价。我的人生是望不到底的黑洞,遍布着令人窒息的真空……”
他望向许时漪:“这就是你想知道的全部了,够了吗?”
许时漪听完,轻轻点了下头:“足够了。”
第23章 023 项链,夜晚和亲吻。
“聊聊?”
走出任子阳家, 许时漪回头问一起出来的池信。
“不聊。”池信拒绝了。
“还是聊聊吧。”
街对面有个露天茶棚,平日聚了一群老头老太太打牌聊八卦。
“就那里好了。”许时漪勾勾手,“过来。”
池信蹙眉, 她的动作……是在唤狗吗?
不过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许时漪不怕他了。
人就是这样奇怪, 中间隔着距离时, 会用幻想给对方画上可怕的形状。
可当她得知, 池信是为了帮任子阳才在道具球里动手脚, 又觉得他没有看起来那样可恶, 冷淡只是色厉内荏的表象, 他内心似乎还挺柔软的。
“喝什么茶?”许时漪问。
“不喝。”池信的态度差劲。
许时漪已经习惯了,对服务员说:“给我们一壶绿茶, 再来一盘南瓜子。”
“大盘小盘?”服务员问。
“小盘好了。”
“茶摊今天做活动, 扫码注册会员就能便宜两块钱, 您扫吗?”
许时漪一丝薅羊毛的机会都不想错过:“两个人扫能便宜四块吗?池信你也扫一下。”
池信:“……”
他到底给了她什么错觉,让她以为他们是能一起坐下来扫码注册会员的存在?
许时漪认真地注册会员, 完全把他晾在了一边。
池信不耐烦了:“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嗯?”许时漪不解地抬头。
“别说你帮任子阳只是出于善意。”
许时漪反问他:“为什么不能说?”
“没有谁会无条件帮助一个陌生人。”
“别人都不会, 我就得和他们一样吗?看到需要帮助的人, 而我刚好有能力,上前帮忙有什么不对?这不是作为人类最基本的同情心和道德感吗?”
……作为人类。
池信的神经被刺痛了一下。
“这个时代真奇怪,人人心底都藏着善意,人人表面都很冷漠。因为害怕付出被辜负, 所以就吝啬于付出, 宁愿做一个冷漠的胆小鬼。”
许时漪神情坦然地说:“我才不当胆小鬼。”
她往池信面前的杯子里倒茶:“还没问你呢, 你要任子阳帮你做什么事?”
刚才任子阳只提起两人做了交易, 所以昨晚池信才会帮他在庆典上洒传单,可具体细节许时漪并不清楚。
池信捏起茶杯的边沿,把她刚倒的茶泼到地上, 语气冷淡:“不关你的事。”
“……拽什么拽啊。”许时漪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咕哝着,又出于强迫症,把他杯里的茶给续满了。
该怎么提起在第五所里看见的那个人呢?
直接问会被池信当成疯子吧?她也没办法解释穿越的事。
许时漪就迂回了一下:“问你个问题,你爸帅吗?他年轻的时候跟你长得像吗?”
池信再一次把茶泼到地上:“你没屁放了?”
“……”
这人的怨气好重,跟个男鬼一样。
委婉的问法大概是行不通了。
“你有某种超能力吗?”这一次,许时漪直截了当,问出了困惑已久的问题。
雨夜的地铁,三十年前的第五所……她不知道池信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也知道那人究竟是不是他。
可她知道,池信一定有秘密。
池信沉默了。
头顶的篷布破了个小孔,夕阳从缝隙中泄下。
茶壶口飘出的水雾袅袅着朝上,茶香氤氲在光影里。
他盯着许时漪,目光锐利。
许时漪没有闪躲,平静地回视他。
对视许久,池信先挪开了视线,转头望着路边的树:“就算因为任子阳的事重新产生了交集,我们之间也不是可以坐下谈论这种话题的关系。”
“那我们算什么关系?”许时漪问。
池信愣了一下,随即眸子里燃起一团黑色的火:“你说呢?”
许时漪被问住了。她的眼珠大而亮,瞳仁漆黑,鸦羽般的睫毛扑闪扑闪,给人一种清澈的感觉,望着人时眼睛炯炯有神,像颗小太阳。
她居然在很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没关系。”想了很久,许时漪实事求是地说。
池信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对,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早就没有关系了。一直都没有关系。
“可没关系的人就不能坐下来聊聊吗?”许时漪的眼神既干净,又天真。
“你不怕我杀了你?”池信冷笑。
许时漪静了静,继而认真地劝导他:“池信,你不要老是说这种会被人当成精神病的话。”
“……”
池信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茬,只觉得她装傻的模样好碍眼。
“算了,跟你说话就是浪费时间。”他起身离开,“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许时漪一愣,想也没想就追上去:“池信,你等一下——”
服务员正要给隔壁桌上茶,不料被台阶绊了一下。
他身体一个踉跄,托盘离手,茶壶飞出,里面滚烫的茶水竟直朝许时漪脸上泼去。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许时漪来不及闪躲,本能地扭过头去,可她知道,避不开了。
预想中滚烫的茶水却没有落下。
许时漪回头一看,池信居然挡在了她面前。
他明明都走出茶棚了,这一秒却闪现在她身前,就像那晚地铁站里一样。
……许时漪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花眼了,他刚才或许并没有走出太远?
滚烫的茶尽数泼在池信身上,弄湿了他的衣服。
许时漪惊愕的眼睛微微瞪大。
在茶水接触皮肤的一瞬间,她看见池信锁骨上炸开了点点血花,血渗出来,蜿蜒流进了领口。
他脸颊的皮肤也被溅穿了,白皙的皮肤上沾满了一点鲜红的血液,很刺眼。
这是被热水烫伤会产生有的症状吗?
许时漪不确定,她掏出纸巾,想给他擦血:“谢谢,不过你流了好多血……我陪你去医院吧。”
池信挡开她伸过来的纸巾,眼底的情绪冷漠,克制:“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他抹去脸上的血渍,嘲弄道:“我对咖啡因过敏,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咖啡因?过敏?
许时漪确实很惊讶,并且她的惊讶还在持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