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追进院子,四下环顾:“人呢?”
院里没有许时漪的身影,只有穿着大红旗袍的中年房东躺在葡萄架下打盹儿。
“往前门跑了?”
“去看看。”
男人们追出去。
许时漪从楼梯间的纸箱后面钻出来。
公寓的院墙上装着监控,她都跑进来了对方还敢追,有恃无恐的模样也不像人贩子。
不会是孟秋找来的私家侦探吧?毕竟她做什么工作孟秋都知道,肯定有找人监视她。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
有人下楼了。
许时漪拍了拍身上的灰。
她刚要走,无意间一抬头瞥见了那人的脸。
“……是你?”
许时漪无法忘记这张脸。
池信长了张漂亮的面孔,脸上的神情冰块似的,冷得化不开。
他蜷曲的头发微微凌乱,半遮着眼,看见许时漪,他眉头讶异地一挑,显然也记得她。
许时漪既惊讶,又害怕。
正不知所措着,那两个男人去而复返。
“她应该没走远,再找找。”
许时漪迅速躲回纸箱后面。
她扫了眼池信。
他大喇喇站在楼梯口,这不是把人往她藏身的地方引吗?
许时漪小声问:“你走不走啊?”
池信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过来!”许时漪扯池信到身边,摁着他蹲下,并迅速挪动纸箱挡住前面。
她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男人没找到她,竟转而去跟躺椅上打盹儿的陈龙打听。
“你们当这里什么地方?失物招领处?动物园?你俩谁啊?”陈龙有起床气,被吵醒了,开口就骂,“进我家交门票了吗?滚,不滚我报警。”
男人被泼辣的房东骂懵了。
眼看陈龙还想起来打人,忙不迭跑出去了。
许时漪顿时松了口气。
可这口气只松一半,就又卡住了。
外面的男人走了,旁边这人还在。
她没有昨晚那么害怕。
因为现在是白天,更因为她拉扯池信时触碰到了明确的实体,这粉碎了她一些荒诞的猜想。
--这人不是鬼。
难道像甄蓁说的,地铁站的事是她撞头之后产生的虚假记忆?是个梦?
楼梯间空气不流通,霉菌混在灰尘里,潮腐的气味钻进鼻子。
许时漪突然意识到这地方太窄了。
她和池信离得很近,一扭头几乎脸颊贴着脸颊。
池信安静,沉默,一言不发。
他半边脸隐匿在满是灰尘的阴影里,在感受到她的注视后,有些别扭,把另外一半脸也扭了过去。
许时漪正要钻出去。
有人从外面拉开了纸箱。
夏日炎炎,公寓墙上的爬山虎长得太高,快要攀上电线了。
陈龙懒得动弹,就使唤梁逸诚去把它们割了。
梁逸诚一边骂陈龙事儿妈,一边拉开纸箱翻找锯子,猝不及防看见两个人正“亲密”地挤在楼梯间的角落里。
四目相对,许时漪些许尴尬:“呃,我们是在……”
梁逸诚懂事地把箱子往回一推:“明白,继续,就当我瞎。”
“不是你想的那样。”
许时漪脸颊蓦地红了,爬出来整理头发。
背后窸窣响,她朝旁挪了一步,好心地给后面的人腾地方出来。
池信也钻出来。
他手脚修长,窝在楼梯间里就像大人被塞进了小孩的玩具箱。
许时漪都不知道自己刚才是怎么将他扯进来的,而他居然乖乖的任她摆弄了。
“那个……”
许时漪鼓起勇气,想问问那晚的事。
池信却迅速变脸,一副懒得搭理她的冷淡模样,扭头就走。
梁逸诚手里的电锯嗡嗡响,八卦了一嘴:“你们认识?”
“只说过几句话,不熟。”
“那就好。”梁逸诚说,“池信这人怪得要命。”
“什么意思?”
“有天晚上他一身血回来,房东吓得差点打120,结果第二天他就活蹦乱跳了。”
许时漪猜测“活蹦乱跳”大概是个形容词。
以目前她对池信的印象,很难想象他活蹦乱跳起来是什么样子。
“他的血?”
“人受了伤哪能恢复得那么快?我猜不是。可不是他的就更恐怖了喔,谁晓得他在外面干什么?”梁逸诚压低了声音,“没准儿是个混混,把人砍了,血溅他身上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混混。”许时漪直觉不可能,“有没有可能是动物的血?杀了鸡之类的。”
梁逸诚笑了声:“谁家好人在暴雨夜杀鸡?”
许时漪一愣:“暴雨夜?”
“那天的大雨连地铁站都淹了。雨夜,鲜血,阴森的男人,简直集齐了犯罪小说的所有要素。”
梁逸诚啧了一声,好心建议:“总之,离那家伙远点吧。”
……
听了梁逸诚的话,许时漪又想起水底的一幕——恰好是同一天发生的事,这也太巧了吧?
池信为什么会满身是血出现在群星公寓?
她来到公交站。
刚好,池信也在等车。
许时漪早起犯困,去站后的便利店买了罐咖啡。
等她买完回去,池信的车还没来。
她主动走过去,假装松弛地打了个招呼:“嗨。”
不出意外,池信没搭理她。
许时漪拉开咖啡的易拉罐喝了口:“好巧,你也在等车。”
池信的视线落在她手里的罐装咖啡上,神情冷淡。
“那天相亲是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哦。”许时漪见他没反应,壮着胆子说,“问你个事儿呗。”
池信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离她远了些。
许时漪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她正纠结要怎样措辞才不会显得自己像个神经病。
“那个……你喜欢嗖嗖嗖的运动吗?”她委婉地,迂回地,旁敲侧击地问。
“……”
“那你平时会像这样挂在别的物体上吗?”
许时漪踮着脚,伸长手,去摸公交站牌的上沿,模拟出“挂”的姿势:“材质包括但不限于塑料,合金,玻璃,比如地铁车窗之类的平面。”
池信终于还是露出了看神经病的眼神。
许时漪一颗悬着的心瞬间塞回了胸腔:“不会是吧?我就知道你不会!”
果然是她的问题。
她做了梦!她撞脑袋产生了幻觉!
……总之是她的问题,不是世界的不对!
地球上没有鬼,更没有超自然事件。
至于当晚她是如何从地铁上获救的?不重要,指不定就是列车长开车比较快。
见池信不吭声,只一个劲儿盯着自己手里的咖啡看,许时漪以为他想喝,就主动从包里翻出一瓶递过去,以示友好:“我多买了一瓶,你要吗?”
她拿着咖啡朝前。
池信却猛地后退一步,他眼神警惕,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
他终于开口说了今天第一句话:“滚远点。”
许时漪愣了一愣,这人好没礼貌。
池信蹙眉:“你身上臭得要命。”
“……你鼻子是不是有问题啊?”许时漪不知道他发什么神经,可没有哪个女孩被造谣有体味会不生气,“我每天洗澡哪里臭了?你鼻子臭所以才闻别人是臭的!”
池信脑海中猝然浮现起一些不该出现的画面,耳朵瞬间就红了。
公交进站。
他单方面掐断这无聊的骂战,头也不回上车走了。
许时漪望着公交车扬长而去的尾气,竟有点被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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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天体和世人周而复始。
HGT生物科技位于荒野市西城区。
许时漪坐上公交车,在约定时间前赶到。
前台女孩热情地带她去楼上。
路上,许时漪不停地闻自己袖子。
女孩问:“怎么了?”
许时漪不确定地问:“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没有啊。”女孩凑近闻了闻,“你的香水是花香调,很好闻。”
女孩注意到许时漪的帆布包:“你包上还印着我们公司的logo。”
许时漪低头看:“这是贵公司的文创?我还以为是买鸡蛋送的。”
上个月,宋春兰拎着一桶鸡蛋和一个帆布袋回家,帆布袋随手送给了许时漪。
许时漪一直以为帆布包是买一送一的赠品,根本没注意过logo的含义。
“集团周年庆做公益宣传,我们公司当时负责了几个老小区,免费给居民义诊,做完就送帆布袋和鸡蛋,这是礼品。”
“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前台女孩推开面试间的门:“到了,祝你面试成功。”
“谢谢。”许时漪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