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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宙、荒野与灿烂的你_星河蜉蝣【完结】(91)

  “老婆?”

  “我知道他老婆在哪上班。”陈为霞得意地说,“我去他办公室跟他说,主任,你也不想你在外乱搞的事被你老婆知道吧?”

  刘晓红大为震惊:“你……你你你……”

  “我我我?”

  “你竟然敢威胁主任?!”刘晓红惊恐地揪着她的袖口, “你没去读夜校的普法课吗?威胁别人是犯罪, 是不好的, 你会被当成坏人!”

  陈为霞满不在乎:“我本来就坏啊。”

  “你不坏。”刘晓红认真地说, “你是好人,帮了我,还跟我做朋友。”

  陈为霞望着床板:“当好人会被欺负, 像我妈一样,活着被那男的打,死了房子都被抢了。要当就当个没素质的坏人,过马路我闯红灯,走路上我随地吐痰,看谁不爽我就骂他。你看,全厂上下谁敢跟我叽歪?”

  刘晓红爬起来,严肃道:“我说了,你不是坏人。”

  陈为霞把她摁下去:“行了,你就跟那个唐僧一样。”

  陈为霞天生反骨,不服就干,今天跟这个吵架,明天跟那个打架。

  别人不犯她,她眼睛都要长到天上去了,谁要敢惹她,准没好果子吃。

  刘晓红觉得神奇。

  天差地别的两种性格,居然也能成为朋友。

  ……

  入冬后的某天,传达室的门卫大爷喊住刘晓红:“你的信!”

  信是老家寄来的,家里要盖房子,问她有没有存款,如果有,寄点回家。

  信里,爹妈久违地关怀了她几句,问她在荒野市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有没有受委屈。

  刘晓红眼眶一热,当即就要跑去银行汇款,因为着急还把脚给崴了。

  陈为霞只得扶着她去银行:“你家对你不好,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钱?”

  刘晓红蹬着眼睛问:“那是我爹妈啊,是亲人。”

  陈为霞说:“亲又怎样?谁对我不好我就跑,谁敢打我我就打回去。你工资又不高,白水就馒头,从牙缝里省下来的钱凭什么给别人花?”

  刘晓红辩解:“不是别人,是家人。”

  “给你家的才能叫家人,你初中没毕业就被赶出来打工,那种也算家人吗?”陈为霞鼻子出气,为她不值。

  刘晓红愣愣地听着,突然抽泣起来。

  陈为霞一下慌了:“大姐,你又哭什么啊?”

  “我知道,我都知道……”刘晓红用手背抹泪,语无伦次,“给家里寄钱他们不一定念我的好,可不寄我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寄钱能让他们对我好,我愿意的,我愿意啊。”

  她只是想被爱,只是渴望温暖的家。

  从小爱匮乏的孩子对爱的渴望很难说得明白。

  刘晓红解释不清楚,动手比划,越说越急,越急越流泪:“我爸妈第一次在信里关心我,夸我有出息,都能当工人了,他们终于夸我了……”

  “行行行。”陈为霞掏出手帕,笨拙地给她擦泪,“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刘晓红的眼泪,转移话题:“我搀了你一路,胳膊都酸了,你怎么谢我?”

  刘晓红鼻尖红红的,说:“请你下馆子行吗?”

  陈为霞揪她小脸蛋:“我才不吃馆子,听说泰坦尼克号特别好看,你请我看电影吧。”

  刘晓红抹去眼泪:“没问题。”

  陈为霞和她是不一样的人。

  她没有得到过爱,所以需要爱,渴望一切形式的感情浇灌,哪怕是虚假的,哪怕是淡薄的。

  陈为霞也没有得到过多少爱,所以不屑于爱,她活得孤独,自我,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坚硬。

  看电影时,刘晓红就想,陈为霞和荧幕上的女主真像。

  刘晓红书念得不多,说不清楚。

  她只觉得陈为霞就像Rose一样,好像随时可以飞往自由的蓝天。

  ……

  那几年服装厂打工很累,却是刘晓红生命中实打实快乐的日子。

  两人天天黏在一起,一起吃美食,看电影,一起在房间织毛衣,一起听买来的磁带上香港明星唱歌。

  朋友在身边,万事皆可待。

  后来,刘晓红恋爱了。

  对方是个嘴巴甜的男人,他对她好,逗她笑。

  他说自己在做小生意,攒了不少钱,让她别上班了,跟他回老家,他养她。

  刘晓红需要爱,也正需要有人给她一个家。

  她考虑了很久,把辞职的决定告诉陈为霞。

  陈为霞非但没有祝福,反而骂她:“你有病吧?”

  刘晓红忐忑道:“……他真的很好的。”

  “好在哪?”

  “他爱我啊。”

  陈为霞嗤了一声:“你知道当年那男的怎么进我们家门的吗?穷的叮当响,就嘴上跟抹了蜜似的,他也说爱我妈,可结果呢?动动嘴皮子要什么成本?”

  刘晓红说:“他还说可以养着我,不爱我,怎么会愿意养我?”

  陈为霞连嗤都懒得嗤了:“你要嫁就嫁,以后别说认识我。”

  刘晓红眼圈红了,小声说:“对不起,可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必须要有根。我以前的家给不了我根,我得在别的地方扎下根来,安一个家。”

  陈为霞告诉她:“天上有种东西叫流浪行星,它不需要扎根也能活,还活得很好。”

  刘晓红说:“那是你,我不行,别人也不行。”

  有了妈妈的教训,陈为霞不考虑成家,她给自己的人生定制了两个五年计划。

  第一个五年,养精蓄锐,攒足本钱。

  第二个五年,把继父和继兄都杀了……

  她一定要拿回妈妈的公寓。

  如果人一定要扎下根来才能生存,那她就做自己的根。

  时光荏苒,再见面已相隔了二十多年。

  二十年,弹指一挥间。

  丈夫开的彩票店又倒闭了,只能去夜市上摆摊卖套圈。

  两人活了半辈子,依然窘迫得需要租房住。

  拎着行李搬到群星的那天,刘晓红望着楼顶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和气场强大的房东,怔住了。

  她也从房东的眼底看出了一丝难掩的惊讶。

  多年未见,她们一眼就认出了彼此。

  这些年刘晓红总会想起,那年下工后,陈为霞带她去服装厂后院的荒草地里奔跑。

  两人漫无目的,跑得筋疲力尽,最后一身大汗,坐在河边气喘。

  日光在河面洒下了粼粼的金粉。

  陈为霞捧了把水洗脸,小狗一样晃头,水珠到处甩。

  刘晓红掏出手帕,替她擦干净:“看你,这副样子以后谁敢要?”

  “不要就不要,我一个人也能过得好。”

  刘晓红抱着膝盖坐在好友身旁:“可人需要被爱啊。”

  陈为霞说:“那就自己爱自己。”

  二十多年来,刘晓红反复回忆起那一天那一幕。

  水珠在陈为霞碎发上颗颗闪耀,反射着太阳的光亮。

  那一刻,刘晓红分明看见好友身上长出了野蛮的翅膀。

  —

  群星公寓,一楼客厅。

  装死老鼠的小桶放在门口,陈龙瞥了眼,嫌弃地把它踹到外面去。

  “你知道是谁干的?”她问刘晓红。

  “……不知道。”刘晓红扭过脸去,声音嘶哑,“你别问了。”

  陈龙就真没再问了,看着刘晓红回房。

  梁逸诚:“干嘛放她回去?明显就是她的死鬼老公干的,你报警啊!”

  陈龙:“别在这狗叫,滚回去睡觉。”

  梁逸诚:“……老子是善战的狼!”

  善战的狼被赶回窝里了。

  陈龙把灯一关,也打算回屋。

  许时漪追着陈龙上楼:“陈姨,你为什么不管她?”

  陈龙冷哼:“我凭什么管她?被打死是她活该。”

  许时漪拽住她袖口,小脸严肃:“喷火的龙,不要说这种绝情话。”

  “……”

  陈龙差点就真对她喷出一口火来。

  许时漪问:“你们不是朋友吗?”

  陈龙回想起早前——这女孩给自己取的代号真是狡诈的狐,而不是清澈的小狗吗?

  她眼睛玻璃珠子似的,圆溜溜,黑黢黢,尽显天真的憨态。

  陈龙压着火:“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被老公打不还手的窝囊女人?她不想离,别人怎么管?”

  许时漪说:“尽管时代在进步,可个体的差异仍然存在,有些人就是需要别人推一把才能站起来啊。你心里肯定关心刘姨,不然不会找她老公干仗,我猜你不报警,一定是怕她老公出来后找她麻烦。”

  陈龙哼了一声。

  许时漪:“有种星星叫流浪行星,表面虽然覆盖着冰层,星球内部却蕴藏着温暖的火种……陈姨,和你很像。”

  “……”

  陈龙问:“你的话一直这么多吗?”

  许时漪愣了一下:“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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