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消息便是。”
……
不多时,唐斐从偏殿出来。
当众人怀揣着期待,以为还会叫人进去时,迎来的却只有长久的沉默。
“……”
看来大局已定。
詹云南往前凑,大方贺喜道:“恭喜恭喜,唐兄真是好福气。”
唐斐有些诧异,“詹兄恭喜我什么?”
“当然是恭喜唐兄得到佳人芳心了。”
他摸了摸袖袍里的一环绿玉,上面还带有杨倩温热的体温和香气,被他拿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并没有,杨姑娘没看中我。”
对此结果,詹云南露出了出乎意料的表情。
比疑问先来的是铺天盖地的庆幸,那些高门子弟和朝廷大臣听唐斐这样说,心里顿觉痛快多了。
“哈哈,没事没事,杨姑娘眼光确实格外要高一些……”
“就是就是,唐大人如此青年才俊都难入佳人的眼,我等就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众人反过来劝慰他道。
唐斐没完全撒谎。
杨倩确实是不同意,但是,他没说的是,他已经拿到了进入她芳心的入门票了。
如此,他不至于因为一场宫宴而树敌众多。
……
杨倩和唐斐说话的时候,张稚身体不大舒服,便先由宫人扶着回了长乐宫,另选了人主持到宫宴结束。
今日她肚子里的小孩子有些不听话。看杨倩和唐斐的时候,明明心情极好,还有闲工夫八卦,现在这会儿却开始闹腾。
李太医过来给她诊了脉,又在安胎药里加了几味给她。
她抚了抚小腹,感觉这孩子完全就是用药吊起来的命。
“佩兰。”
药效还没起来,张稚朝着里面的方向半躺在床榻之上,她想换个方向但自己不好起身,于是便唤道。
脚步声慢吞吞地一点点接近,她有些埋怨道:“怎么才来,快帮本宫翻个身。”
肩膀处被一只手扣住,传来一股力道,极致小心轻柔地将她翻了过来。
张稚觉得今日‘佩兰’的力气格外大了些。
眯眼一看,眼睛却像是糊了一样,站在她眼前的人虚焦一大片,反而能清楚精准地从其旁边看到佩兰,远远地站在殿外的位置,泣不成声。
所以……不是佩兰。
张稚的脑子里‘轰’了一下,眼前顿时急切地一亮,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却又看得再清楚不过。
赵季回来了。
他活着……回来了。
第43章 小别胜新婚 苍天负朕,万幸,朕有皇后。
张稚反摸上箍着她一边肩膀的手, 骨节均匀,触感生温,感觉十分熟悉。
她将一双柔若无骨的细手顺着衣服纹理攀了上来, 紧紧握住肩头的这一点暖意,生怕眼前的人会再次消失不见了。
这两个月余,她在宫里过得很好, 一切顺利, 但不知为何酸涩的泪如豆子般一颗颗在面庞上滚落下来,明明她也不想这样。
赵季肉眼看上去清瘦许多,她很轻易地便能用两只胳膊合抱住他精瘦的腰身, 随后像雏鸟一样将自己埋进他的身体里。
说什么不愿意当菟丝花的大话,结果她根本还是离不开他嘛……
张稚默然抱着赵季, 头顶上方传来一片掌心温热和叹息。
“皇后还是这么爱哭。”
“朕很想你, 你想不想朕?”赵季修长白皙的指腹轻轻揉着她背面的脖颈,问道。
张稚窝在赵季怀里, 没出声却早已哭得稀里哗啦,眼眶通红。连鼻尖呼吸都受碍到想要窒息,只得暂时用嘴巴吸气, 难受到腾不出来说话。
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着急得要被自己的眼泪淹死了。
赵季碰了碰她的嫣红的唇, 蜻蜓点水而过, 对她讲:“不着急, 慢慢来。”
可她等不及了。
张稚双手向上揽过赵季的脖颈,以一个索取的姿势闭上眼倾身凑上去, 再度吻上他的唇瓣,舌尖探到从缝隙当中钻了进去,唇舌交缠, 既亲又咬,激烈缠绵。
她对他何止是想。
简直是快疯了。
雪白面色因憋气而涨红一片,身体濒临极限,胸腔像是被人一把攥住,火辣辣地疼。就算是这样,她也只是圈得赵季更紧,亲得更狠,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脑中意识溃败,像是踩在一团团蓬松的棉花上。
面颊上淌过一丝凉意,她却无心注意,只在拼了命攫取。
炙热的气息在齿间弥漫开来。
后来,张稚也不知道是怎样结束的,只记得在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赵季中途给她渡了气,长指渐渐捧着她的脸颊,在床榻上,两人坐拥着亲了好一会。
她身子不太方便,赵季还需考虑到不能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便只是亲了亲,强行忍住没有继续往下做什么,亲吻过后,额头相抵着互相喘息。
“皇后如今都是这般迫不及待了。”赵季颤抖着声音,仰身躺倒在了她的身边。
他被亲得眼尾潮红一片,浑身湿热,沁出水珠,胸膛随呼吸加重而剧烈上下起伏,情难自抑。
张稚自己也不好受,低头看去,这才发现赵季的左半边脸上,从眼底到下颌隐隐地闪着一条水痕。
她这是把他亲哭了?
张稚觉得自己还挺厉害。
南行宫发生的事情,赵季回来后都一并与她说了。
她一脸惊诧,万万想不到,在幽州能找到完全契合赵季病症的解药,天底下竟然有这般巧合的事情。
原本连赵季对此都觉得渺茫,不抱任何希望,幸好张稚坚持让他去了。不然,后果她想都不敢想,饶是现在,仍心有余悸。
她自及笄一月后,十五岁便嫁他。成亲不久遇上战祸,曾恨也罢,爱也罢,一度以为阴阳两隔,中间误会颇多,命途多舛,五年后才再度重逢。
如今若他就这么死了,岂不可惜。
张稚挽住了赵季的胳膊,俯身抬眸看向他的眼睛,半是撒娇道:“还好,老天不算亏待咱俩。”
赵季却说:“苍天负朕,万幸朕有皇后。”
……
皇帝南巡归来,宫里的一切重新又回到正轨上。
张稚这胎大约是过了年之后就差不多该生了,曹氏现在就开始忙着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制小衣,每次来宫里看望她都带过来给她看看。
一次暖洋洋的午后,长乐宫里的日光从窗棂的缝隙当中钻了进来。多日严冷,今日才放晴,张稚终于解了身上的厚衣服,身轻如燕。
这天,屋里金灿灿的光像碎金子一般闪烁点缀,曹氏进宫来瞧她。
曹氏刚进门,张稚便能看到她身后带着一个丫鬟,背着一个小小的缎面包袱。
解开,才发现里面装的是张稚肚子里小孩穿的四季衣服。
“娘,还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回。
张稚十分无奈,虽然说宫里的制衣局到时候会提前备好衣服,但曹氏送来的衣物,她都让佩兰妥帖收了起来。
曹氏十分关切她,“稚儿,旧日里老人家都念叨说是酸儿辣女,你最近有没有什么感觉?是特别喜欢吃酸的,还是辣的?”
张稚一时回忆不起来。
佩兰替她答着,“娘娘最近嗜甜。”
曹氏听了颇为意外地笑笑,“那就男女都备上,以防万一,别到时候像你爹一样。”
“嗯?”张稚从话语中敏锐地嗅到了往事的味道,追问道:“爹怎么了?”
“娘第一胎生的你大姐,第二胎的时候你爹便以为肯定是个小子,就让你祖母只做了男装,结果你二姐又是个女孩。”
“你爹是连着吃了四次亏,死心不改,最后那些做出来的小衣,都送给别人了,自己一件也没捞着。”
张稚被逗得扑哧一笑,“怎么我从来没看出来爹想要个儿子。”
她家五个女儿,吃穿都是用好的,从小到大没有被苛待过。
张平也是尽心尽力养育教导她们,关心呵护,一点都看不出来,他曾经那么执着于想要一个儿子。
曹氏同样跟着张稚笑起来。
曹素戈年轻的时候,十里八乡有名的漂亮,任谁看了都说是美人,当然那时候性子也被惯着。
张平经常说,家里的女孩多少像她年轻时的样子。
她当初就是看中了张平有个一官半职,日后不用太过操劳,才选择嫁给他。
张平那时候也傲气,想着一定要有个儿子,将来好继续走仕途。生出来老二张稻的时候,张平的脸便臭得很,她那时可不受这个气,被她以和离威胁了一顿后,便再也不敢提。
后来,看着一个个软乎乎的孩子在他身边渐渐长大,便也不纠结生男生女这件事。
这种陈年旧事,还是给她爹留点面子,曹氏便没有和张稚说。
“稚儿,无论生男生女,都是好,娘都能给你提前准备妥帖,你无需担心。”曹氏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