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长廊,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拐角处的包厢门口。
孟以书伸手推开门。
众人探头望向声源处,在看到她身旁的周霁禾时,包房内原本喧嚣热闹的交谈声瞬间停止,一种微妙的氛围凝结在空气中。
所有人带着探究的目光紧紧黏在周霁禾身上。
明眸皓齿依旧,看人时眼尾惯性微挑,带着三分戏谑七分高傲,像荆棘丛中开得最盛的那朵野蔷薇。
就算是再普通不过的黑色连衣裙,穿在她的身上似乎只配成为修饰点缀。
风情万种今犹在。
她似乎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察觉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周霁禾牵着走,坐在一旁的潘岩看似不经意地敲了敲桌沿,轻咳了两声,伪装出热情的笑意。
“周大小姐大驾光临,欢迎欢迎。”
周霁禾哪里会听不出他话里夹杂着的讽刺味道,朝他挑衅一笑,“既然这么欢迎,我怎么没感觉到诚意?”
她的话直白得让潘岩险些招架不住,连带着投来的视线也变得越发失了分寸。
眼见气氛越来越踌躇,孟以书连忙出声打了个圆场,“禾禾,我们过去坐吧。”
到底还是照顾到了孟以书的情绪,周霁禾散漫垂眸,被她拉着坐到了人少的那桌。
包厢内的陈设精致,两张酒红色的复古木桌相邻排开,其中一桌已经坐满了人。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桌传来响亮的女声,“周霁禾,我们大家都挺好奇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
周霁禾眉眼微抬,回头扫了她一眼。
虽然对眼前这个人有印象,却早就记不清对方的名字。
也不知道是自己记性太差的缘故,还是从前压根就没有把别人放在心上的习惯。
“儿童舞蹈老师。”周霁禾如实说。
余光瞟到邻桌有几个人面面相觑,面容染上一抹震惊。
问这话的女人似乎也着实讶异,“不是吧……你会放得下身段去服务一帮不懂事的小孩儿?”
“服务”两个字一被说出口,不远处的潘岩嗤笑了一声。
“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服务行业可不是人人都能干的,得需要哄人的天赋。”
女人连忙撇清自己,“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霁禾看向潘岩那张欠揍的脸,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天不天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看人就像照镜子,能把教育事业说得这么不纯粹,那你的心里还真是挺肮脏的。”
“周霁禾,你……”
潘岩的话还没说完,包厢的门突然再次被人推开。
周霁禾下意识回头,在看到那道熟悉又陌生的黑色身影后,猛地愣了愣。
没想到来人会是前不久和她有过交集的那个男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周霁禾的错觉。
在她往门口看时,男人深邃的双眸恰巧精准无误地同时锁住了她。
一瞬间,四目相对。
像是被一股微弱的电流刺激到,周霁禾的大脑莫名空白了几秒。
没等她作出多余的反应,便听到潘岩热络的招呼声,“郁大检察官,还真是好久不见啊。”
潘岩越过人群,大步朝着郁谨南所在的位置走去,正准备单手揽过他的肩膀以示熟络,却被他冷眼看了过来。
没由来的惊慌感在心头浮现,潘岩的右手就这样生生僵在了半空中。
郁谨南摆明了不想客套,闷着喉咙缓缓“嗯”了一声,不再理会潘岩,长腿迈进直接走向餐桌。
这个举动弄得潘岩比刚才更加尴尬了,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好在众人的视线全部转移到了郁谨南的身上,对他异样的举动显然不是很关心。
“我靠,这是当年那个被大家孤立的郁谨南?!现在这也太帅了吧!”
“……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早知道高中的时候就主动和他搭讪了。”
“现在搭讪也不晚吧?”
“他如今可是贼有钱,你觉得会看得上我们?”
……
身旁两个女人似有若无的议论声不断传进耳朵里,周霁禾想不听到都难,思绪无形中被这段对话带着跑,余光则在注意着那道正朝着人群走来的高挑身影。
众人的八卦声越来越大,此刻的周霁禾满脑子却只有一个想法。
潘岩口中的“郁大检察官”。
原来他就是郁谨南,她学生的舅舅。
她压根没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再见。
周霁禾看到他的步伐缓慢坚定,正一步一步往这边靠,最终在她面前停下。
当着无数人的面,他敛眸直视着她。
几秒后,周霁禾听到他清冽的嗓音:
“介意我坐旁边吗?”
第5章
……什么情况。
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为什么给人一种好像很熟络的感觉?
可他们高中时候的关系并不明朗,甚至可以用僵化来形容。
周霁禾那样侮辱他的人格,两人这就冰释前嫌了?
在座的众人心照不宣,顿时在脑海里冒出了相同的疑惑。
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他们的不解很快烟消云散。
眼看着周霁禾随口回了句“有什么好介意的”,郁谨南不咸不淡看了她一眼后,绕过她直接在旁边的位置坐下,两人再没有过任何交流。
就好像是完全不认识的两个陌生人,只是单纯因为一个空座位而彼此礼貌客套了一下。
见再没有任何八卦的迹象可寻,众人收起了准备看热闹的心思,转头重新和身旁的老同学畅聊了起来。
现场的气氛又恢复了喧嚣。
此时的周霁禾面上依旧维持着常态,反倒是坐在她右侧的孟以书,时不时会悄悄瞟一眼郁谨南。
最后孟以书实在忍不住,靠近她小声问:“禾禾,你是不是和郁谨南有联系?”
周霁禾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了口茶,“……开什么玩笑,我和他又没什么交集。”
孟以书满脸吃惊,“那这桌这么多空位置,他干嘛不去别处坐,非要坐你旁边。”
“……”
你问我,我问谁。
被孟以书这么一提醒,周霁禾的注意力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到了身旁男人的身上。
他给人的存在感总是不容忽视,身上散发的沉香味若隐若现,偶尔会带着几丝涩意扑进鼻息。
距离上次和他不欢而散,已经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偶尔会在课间时听到小姑娘提起她舅舅,对于他的近况,周霁禾大抵还是知道些的。
比如说,他近期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再比如说,住在他家隔壁那个年轻的女生追他追得热烈,颇有几分不追到手誓不罢休的架势。
怪不得她对接送小姑娘这件事如此殷勤,原来是另有所谋。
周霁禾正在心底琢磨着,无意间低头看到茶杯里的茶水逐渐见了底。
原本想伸手去拿不远处放着的茶壶来添些饮品,抬头一看,发现它的位置恰巧被搁置在了郁谨南的面前。
虽然距离不算特别远,可还是需要他帮忙递过来。
换个思路转念一想,直接站起身子去够茶壶的动作又有些突兀,很容易惊动到他。
似乎左右都需要开口求他。
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周霁禾,此刻心里却扭捏得很,根本没有想请求他帮助的意思。
算了。
干脆不喝了就是。
不知为何,周霁禾莫名其妙犯起了倔,一股烦躁瞬间涌上心头。
骄纵脾气许久不曾犯过的周霁禾眼下正暗中和自己较着劲,余光却瞟到身边的男人单手执起茶壶。
他先是给自己的杯里蓄满茶水,随后将茶壶放到了她面前。
“周老师不用这么拘谨。”
郁谨南始终没看她,直接丢出了这样一句话。
周霁禾下意识转头望向他。
男人的侧颜棱角分明,下颌线的弧度平滑却有些紧绷,眉梢处那颗浅黑色的痣在暖光灯的映衬下越发明显。
即使自己确实有种赌气被抓包的感觉,周霁禾又怎么会承认。
她佯装无辜状,“我没什么好拘谨的。”
“没有最好。”郁谨南垂起眼皮,“有什么需要不妨直说,不要给别人徒增烦恼。”
……给别人徒增烦恼?
周霁禾原本还不懂他说这话的意思。
放眼扫了扫周围后,见许多人的目光正隐约朝他们这边看来,屏气凝神又听到了自己和郁谨南的名字时不时被提及。
她这下彻底明白了。
他的意思大概是,她刚刚在茶壶和他之间踌躇不定,眼神来回反复,会容易被人误会他们之间很熟,就此给他徒增烦恼。
思来想去,也只能是这个意思了。
所以,他方才明明感知到了她的需求,却一直在冷眼看她的笑话,现在又反过来说她困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