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爱她的。
他爱过她。
他已经不再爱她。
于是周霁禾躺在床上开始恍惚,在脑海里不断搜寻他曾经爱她的各种证据。
一旦寻找无果,巨大的落差感就会涌现心头。
在他说爱她的那个深夜,她当时都做了些什么。
她选择了沉默以对,她选择了无声躲避。
从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尊重她的选择。
而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是为自己最终的选择负好责。
如是不念,最好不见。
周霁禾闭上眼,遮住满目情绪。
右手胡乱摩挲着床单面料,盲摸到手机后,指尖划向机壁边缘的按钮位置,稍微使力将响了很久的闹钟按掉。
短暂的寂静之后,手机提示音响了两声,是段阮发来的微信消息。
【段阮】:诺诺。
【段阮】:速速下楼。
周霁禾窝在床上发了几秒呆,起身随便套了件外套便直接出了门。
不紧不慢走到楼下,正好看到段阮正懒散靠在车旁玩手机。
她往前挪了几步,快速扫了眼面前陌生的交通工具,最终把目光定在段阮身上,“换新车了?”
“那倒没有。”段阮收起手机,惬意伸了个懒腰,“再说了,我要是买车肯定会提前告诉你。”
“我是那种藏得住秘密的人吗?”
“自我定位倒是蛮准确。”
“谢谢夸奖。”
段阮说完,围着车身缓步绕了一圈,“这车怎么样?刚从4S店提回来的。”
“和你平常的审美不太一样。”
“不一样就对了。”
“因为这是给你买的。”
“……”
周霁禾显然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哭笑不得地看她,“你知道我车技不太行。”
当年原本打算高考过后的暑假去考驾照,后来徒增变故,练车计划自然就延迟到了大学。
大学的闲暇时间又忙着兼职,周霁禾实在腾不出空,硬是拖到大四那年才拿到驾照。
车子对周霁禾来讲并不是必需品。
常年不开车的人,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早就把当年学的东西忘得差不多了。
“就是不行才要勤加练习啊。”段阮完全不觉得这是个问题。
“为什么突然给我买车?”周霁禾好奇。
“哎呀,这不是看今年店里的收入相当可观嘛。我前段时间闲着无聊,就盘算了下利润,结果发现高得惊人。”
“作为股东之一,除了年底的分红以外,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
段阮伸手拍了拍车窗,“喏,思来想去,最终决定惊喜就是它了。”
周霁禾抬眸,缓声说:“阮阮,其实你不用为我这么费心。”
她基本明白段阮的用意,或许只是单纯想用新鲜事物来填满她虚无的心脏。
“我就是想让你转移一下注意力,别每天拘束自己。”
段阮难得面露认真,“诺诺,这么多年来我都没跟你说过一声谢谢。”
停顿几秒,段阮又说:“我总感觉自己比同龄人要晚熟很多。刚毕业那会儿,每天只想着吃喝玩乐,是你拉着我一起创业,让我觉得自己或多或少还能做些正事。”
“虽然说我们是彼此互相照顾,但是以前更多时候都是你在迁就我。”
段阮的酒肉朋友向来很多,可是能同她坦诚相待、完全不计较得失的,只有周霁禾。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煽情的。”
沉默了片刻,周霁禾佯装轻松地开口。
“那当然,我情绪来得可快了。”段阮吸了吸鼻子。
“要不是家里老头子不允许我抛头露面,我当年还真想去参加电视选秀来着。”
“走吧,女明星。”
玩笑过后,周霁禾拉开驾驶位的车门,用眼神示意她上车。
“干嘛去?”
“兜风。”周霁禾坦言,“小区对面正好有块空地,适合练车。”
“……希望我还有命从车里下来。”
-
半个小时后,段阮强忍住晕眩的恶心感,凉飕飕丢出一句:“我有点儿后悔给你买车了。”
“你刹车别踩那么重,我肚子里还有个娃呢,禁不住你这么折腾。”
“……我尽量。”
又过了十分钟,段阮实在熬不住,哀嚎一声直接叫了停。
车子缓缓停在空地边沿。
周霁禾解开安全带,“这车我先收着,等十五以后考了驾照,到时候丢给他开。”
“不是吧?!到头来居然便宜了十五那个臭小子。”
“我实在不是会开车的这块料。”
“算了算了,你的东西你自己做决定,我无条件赞成就是了。”
段阮没再纠结这个话题,说起了其他事,“对了诺诺,陈裕言前几天跟我联系过。”
“为我?”
“嗯。”段阮点头,“他想投资‘between’,用专业的方式帮我们扩建规模。”
“他只负责注入资金和搭建门店整体的结构框架,基本的决定权还是归我们所有。”
简单说完,段阮忍不住再次感慨:“这种对他来说费力不讨好的事,除了为爱疯狂,我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动机。”
周霁禾明白段阮的意思,也知道段阮的确对陈裕言嘴里说的计划动了心。
刚开业的前两年两人对鲜花零售这个行业不太了解,接连踩过不少雷,经常性地摸黑过河。
即使这样,因为门店的地理位置极佳,再加上可观的利润空间,倒也没入不敷出过。
熟能生巧之后,再加上段阮的营销思路很清奇,‘between’这个店名渐渐在这座城市有了一席之地。
做出了成就,没人会想要就此安于现状。
就算没有陈裕言的提议,段阮也确实早就有了想扩大门店规模的想法。
只是这次他的出现起到了不小的催化作用而已。
“我没什么意见,你定就行。”周霁禾说出了内心的真实想法。
“如果真的定了这件事,诺诺你知道,以后我们避免不了要经常性地和陈裕言接触。”
“我和他之间没什么矛盾,但也不会有进一步的发展。”
所以对周霁禾来说,接不接触陈裕言,根本就不重要。
又简单聊了几句,段阮露出愁容,“我再想想吧,这事得从长计议。”
“我知道你不在意陈裕言的出现,但是我还是得优先为你考虑。”
周霁禾没搭腔,而是说:“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速速换位置,我来开。”
段阮视死如归地补充了一句,“诺诺,你一定要为了我们母子二人的安全着想。”
“……”
周霁禾淡淡瞥了她两眼,默默同她换了位置。
车子七拐八拐,最终停在了一家粤菜馆的门店附近。
段阮拿出手机给秦谈回了条消息,然后抬眼对周霁禾说:“走吧,我们进去。”
周霁禾没动,注视前方的眉眼微微蹙了蹙。
“怎么了?”
察觉到不对,段阮顺着她投去的视线往同一方向看。
看到的不是别人,是许久未见的郁谨南。
男人身形高挑,中长款的纯黑风衣裹身,剑眉薄唇,气质清冽。
他的身旁站着身穿款式类似的米色风衣的女人。
黑发微卷,妆容精致。
从对方戴着和外套颜色极搭的首饰来看,毫无疑问地,她定是为了这次见面下了不少功夫。
两人并肩而行,远远看上去倒真像一对璧人。
“什么情况,郁谨南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段阮不经大脑地脱口而出。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段阮连忙看向周霁禾,见她没什么多余的异样反应,这才暗戳戳放下心来。
还没安心几秒,就听到她说:“大概吧。”
“真、真有了?”
“上次在医院的时候,她也在。”
周霁禾表情浅淡,“我们分手那晚,他身上有和她一样的香水味。”
她等到深夜的那个晚上,郁谨南风尘仆仆地进门,身上带着隐约的女士香水味。
那天在医院,女人从她身边走过,她的嗅觉恰巧替她回忆起了这段插曲。
——“成全我还是成全你自己?”
当时她说出口的气话,没想到某天会有一语成谶的可能。
或许他真的成全了她,也成全了自己。
周霁禾自欺欺人地想。
“也许中间有什么误会,郁谨南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我知道。”周霁禾的目光坚定如炬,“他的处事原则没人可以撼动。”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会想多。虽然这种事的确容易让人想歪,我倒也不是想帮郁谨南说话,你们在一起那段时间他对你真的挺好的,无人可及的那种好。”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