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铭野办公室灯亮着，她站在门口张望，估计是有工作没处理完，正好, 她先溜吧。
一墙之隔，周铭野早就透过窗帘缝隙看见了凌夕的身影。
他再次打开了内部监控系统。
见他回来就慌张躲开, 现在又踮着脚偷看他的办公室。
既要保持距离, 又忍不住关心他的一举一动。
真是难为她了。
反正他晚上没什么安排, 既然她这么爱演，那就陪她玩一下。
凌夕站在周铭野办公室门前，正要往回走, 门忽然开了。
她迅速转身, 随手拿起旁边打印机上的纸, 佯装要复印资料。
盯着操作按钮，凌夕余光看见周铭野朝她的方向走过来，而后站定, “听说你生病了？”
“啊？”凌夕抬起头干笑两声，“中午有点不舒服，现在好了。”
周铭野靠在桌边，不紧不慢地问，“好的挺快。刚才看什么呢？”
凌夕睁大眼睛，他是透视眼吗？怎么知道她盯他了。
被人当面质问，凌夕一时找不到合理借口。
周铭野见她紧张的样子，似笑非笑。
凌夕想跑，可是白纸上什么都没印，她假装蹲下检查，“我看这打印机好像坏了，技术部的人也不在。”
她敲敲打打，装了会儿样子，才慢慢起身，周铭野居然还在原地。
两人的视线完全对上。
周铭野垂眸，看见凌夕冒出来的半个脑袋，她眼睛亮得像被水浸染，睫毛轻轻颤动，目光与他接触不到半秒又躲开。
周铭野忽然有些晃神，他往前了一步，挡住了凌夕的去路。
沉默一瞬，周铭野开口，“凌小姐，你调查我46天，到底想知道什么？”
凌夕大脑宕机，一时想不起来哪里漏出了破绽。
他知道了？
不应该啊，他看起来并不生气，自己绝不能先露怯。
被周铭野这样堵着质问，凌夕只能假装自己是个吃瓜群众。
“那、那个.....听说您只吃韩助理做的早餐，是真的吗？”
周铭野冷哼一声，简直越来越离谱了。
公司的传言，他也有所耳闻。
从前上大学时，他就被好友开过玩笑，问他总拒绝女孩是不是因为喜欢男人。
谁知道公司里也开始有人讨论他是不是gay。
周铭野轻笑着扯了下领带，“这么关心我的性取向？”
凌夕咬唇，她猪脑子啊。
怎么把这话问出来了。
她能怎么回答，难道要说，对啊，我就是好奇你的性取向，你是不是跟韩昭有一腿，知三当三？
凌夕抿着唇，脑子飞速运转。
在周铭野看来，她的沉默和泛红的耳尖只能更加证明他的猜测。
凌夕在意他喜不喜欢女生，就是想知道跟他有没有可能。
他今天都主动到这一步了，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他插着兜，等凌夕的回应。
凌夕硬着头皮给出了一个无比狗腿的回答。
“周总，我只不过是想知道跟韩助的差距在哪，方便优化工作流程，为您提供更高效的支持。”
周铭野闻言，眉梢微挑，“是吗？既然你这么有心，接下来一周行程，你都跟着，我亲自指点你。”
“对了。”周铭野俯身，又补充一句，“咖啡也得你做，送进来。”
回到工位上，凌夕打开电脑，看着本周行程，使劲捶了下鼠标垫，她为什么又给自己挖坑啊！
*
韩昭安顿好母亲之后，比苏婉婉晚两天到家。
夜里，他提着行李箱进门，见苏婉婉在沙发上坐着。
“还不睡？”
“在等你，我们聊聊。”
苏婉婉这几天食不知味。
她与韩昭相识于大学读书会，当年就是被他身上那份沉稳踏实吸引，没想到，这份特质如今却成了两人间的屏障。
发现韩昭欲望低下后，苏婉婉起初试图沟通，韩昭却总是逃避，行为又鬼鬼祟祟，后来她就只能在猜忌中隐忍。
韩昭将行李放下，洗了把脸，见苏婉婉抱臂站在卫生间门口，他知道今晚必须直面这个问题了。
回到客厅，韩昭坐下，“你说吧。”
苏婉婉也不想拐弯抹角，直接问，“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韩昭一怔，似乎在判断她指的是哪件事。
苏婉婉看他良久，深吸一口气，“你如果不想主动沟通，我就直接问了。”
韩昭没说话。
“你和你们老板，还有他的妈妈，是什么关系？”
韩昭大抵是没料到苏婉婉要跟他聊这个，脸上闪过惊愕的神情，“你知道了？”
苏婉婉坦言，“知道一部分。我们是夫妻，如果你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诚实告诉我，我不生气。”
韩昭靠在沙发上，手指来回摩挲，“我本来也不想瞒你的。”
他沉默片刻，坐到苏婉婉身边。
“有次去周总家拿文件，碰到梁阿姨，她加了我微信。起初只是偶尔问问周总的行程，后来…”
韩昭顿了顿，“有次我说漏嘴，告诉梁阿姨周总胃疼，她单独给我转了五千，让我监督周总吃早餐，给他做点营养健康的饭。”
“所以你之前的早餐，就是做给周铭野的？”
韩昭点头，“我送过几次，谎称是买的。后来周总说不需要了，他不喜欢麻烦人。”
“梁阿姨经常打听周总的私事，连应酬都要确认。那段时间我顶着压力经常主动联系周总，他都有些烦了。后来梁阿姨还让我拍照片给她…我越来越觉得不妥。”
苏婉婉想起凌夕那次偶然看见韩昭的聊天框，照片应该就是发给梁芳月的。
“那你为什么不拒绝？”
说到这，韩昭有些惭愧，“她经常给我转钱。其实几个月前，我就去看过医生了，他说我欲望低下是病，要慢慢治。我没勇气告诉你，所以一直逃避，不和你去医院。”
韩昭说着说着，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着那方面不能满足你，就多赚钱早点还清房贷，让你轻松些…”
苏婉婉只觉得嗓子发堵，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韩昭看向她，“这段时间休假，周总还照旧给我发工资，他真的是个很好的老板。我不想再跟梁阿姨联络了，前几天跟她发消息也是说这件事。”
韩昭怕苏婉婉不信，拿出手机，“你看，这是今早的聊天记录，我没删。”
聊天记录里确实有退款和终止联系的说明。
“我已经在治疗了。”韩昭握住苏婉婉的手，“本来也想找机会告诉你的。原谅我好吗？我不该瞒着你。”
苏婉婉怔在原地。
原来这场出轨，竟是她的臆想。
她将手抽出来，“你让我缓缓。”
*
周内中午，苏婉婉约了凌夕见面。
咖啡厅里，凌夕听苏婉婉讲完这些，当场愣住，一时难以消化。
她亲眼看见的那些证据，韩昭跟周铭野的互动，她捕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全是自己先入为主的幻想？
凌夕额头抵住微凉的桌面，回忆起她入职后的调查行为，窘得想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婉婉伸手捧起她的脸，“都是我的错。刚开始你跟我说不太可能，我还不相信，那时候我钻牛角尖了。”
“那你们现在......”
苏婉婉垂眸，“我答应他，等他自己调理好身体，他今天早上还去医院拿药了。”
凌夕深吸一口气，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周总的妈妈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苏婉婉喝了口咖啡，“我听韩昭说，周总跟家里人关系挺淡的，也不怎么回去，她妈妈可能关心过度了。”
凌夕忍不住再次确认，“所以韩昭跟周铭野的性取向都是女？”
“对。韩昭说，周铭野从前遇到过男客户表白，直接跟对方取消合作了。”
苏婉婉握住凌夕的手，“夕夕，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凌夕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神情惆怅，“让我想想。”
*
第二天早上，凌夕端着咖啡，走到周铭野办公室门口，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抬手敲门。
当“周铭野是gay，破坏别人家庭”这个认知被移除，凌夕面对周铭野除了羞愧就是心虚。
周铭野如果知道她蓄意接近，利用工作之便满足私人的窥探欲，会立刻让她收拾东西走人吧？
走进办公室，凌夕将托盘放在办公桌上，“周总早。”
周铭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见凌夕低着头，无精打采。
他放下咖啡，“昨晚没睡好？”
凌夕内心一紧，“不是的。”
她回答迅速，伸手去拿托盘，不小心打翻手边的文件夹。
她慌忙蹲下身，将掉落的文件收起来。
头顶忽然传来周铭野听不出情绪的声音，“你脸红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