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的娇怯却有万种的春意风流。
“故人?”庾宣将书搁到了一旁,注视着她,心头竟交织着几分隐秘的期盼。
“嗯,一个曾经待我很好的人。”祝萱宁顺势接话,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却没有再言深。
庾宣笑了,情绪于眼中流转,却又急速隐没,不再追问。
他揭开了帘子,唤来下了车的小厮,让人将途中解闷的小玩意拿上来。
一堆精巧的东西摆在了祝萱宁的小几前,堆成了小山般高。
祝萱宁抬头,懵懂地看他。
庾宣心房软和了一角,坐了过来,但还和祝萱宁保持着一段距离,他低下了如画的眉眼,伸手挑出个玉制的八卦锁,哄小孩一般:“车上无趣,离太清观还有一段路,要不要教你玩。”
祝萱宁迟疑了一阵,随即点点头。
庾宣便认真地和祝萱宁讲着八卦锁的原理,然后逐步拆解给祝萱宁看。
原本只是演戏的祝萱宁,听着看着,竟真从中得了一番趣味。
庾宣见此便将手上的八卦锁递给了她,没多久祝萱宁就沉浸其中,似乎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人。
“忘了我刚刚教你的了吗。”眼见祝萱宁的细眉簇得紧,庾宣不免出了声,他将祝萱宁手上的八卦锁拿了过来。
温柔的声音伴随着细致的动作,一下解了祝萱宁思考了良久的难题。
“你好厉害。”少女仰着脸,绯红如云,星眸闪亮,声音轻软而甜。
庾宣一下停住了动作。
“只是玩了上千遍,熟能生巧罢了。”庾宣笑着将八卦锁交还给祝萱宁,柔了声:“你第一次玩便能解到这地步,已x经很了不起了。”
得了夸奖的祝萱宁,眼中流转的更甚,灼得庾宣脸侧略微发烫,他轻拢了手,抵在唇间,不动声色地掩饰微动的喉结。
原本疏远的距离,在这时候渐渐拉近,气氛逐渐升温,然而小厮的声音打破了这么一个氛围:“少爷,祝小姐,太清观快到了。”
“谢谢公子送我到此。”祝萱宁将八卦锁还给了庾宣,眉眼弯弯,全然不见初时小心警惕的模样。
她微凉的指尖不经意得碰到了庾宣的手,像是青涩的引诱。
庾宣接过已解开的八卦锁,似乎并未将方才的肌肤触碰放在心上,温了声:“我姓庾,行二,比宋明他们大一些,你可以随他们喊我一声庾二哥。”
“二哥。”祝萱宁的声音清脆,似出了幽谷的鹂鸟。
庾宣想起了幼年时期杏花微雨的黄昏,那个小女孩趴在他的背上,也如这般脆脆地唤他。
两张面容渐渐在他视线中重叠,庾宣感受到了心脏处鼓噪的欢喜,弯了嘴角,轻轻地应了声。
“我观你体寒,拿着这个暖手。”下车时,庾宣一个眼神,后面捧着汤婆子的侍女便小步上前,恭敬地精巧非凡的汤婆子递到了祝萱宁跟前。
祝萱宁惊愕地看向庾宣,不曾想只是一个触碰,对方便已上了心。
“谢谢二哥。”少女目光莹莹,露出感动的神情。
庾宣又叫小厮将难度更上一阶的八卦锁捧了出来,交给泼墨。
“若解不出来,难住了,可来找我。”
“我教你。”
少年声音温柔,目光清澈而认真。
庾宣甚至不需要祝萱宁动钩垂钓,便已轻而易举地向咬了她的饵。
“知道啦。”祝萱宁轻快地应下,露出好看的笑颜。
两人就此分别,庾宣见着祝萱宁的身形隐入桃林时,才登了车。
贴身小厮奉于他左右,问出了憋了一路的问题:“少爷,您真没有要与小公爷别苗头的意思吗。”
忠心的小厮忧心忡忡,总觉得自家少爷待祝小姐与旁人不同。
“自然没有。”庾宣温和地应着,低眸,翻开书卷:“而且——她可看不上宋明。”
小厮心神动荡,目瞪口呆地张大了嘴:“不——不是小公爷还能有谁?难道祝小姐还要进宫不成,天家可是都能当她阿翁的年纪了。”
“啪”的一声,庾宣卷着手上的竹简书,打在了小厮的额头:“口无遮拦的,连天家都敢编排。”
眼见小厮害怕地缩了缩道歉后,庾宣才晦涩缓声道:“她虽聪明性子却善,嫁皇亲国戚,那点小手段还不够的。”
宋明不会是她的选择,他目前也不会是,他们一行中,唯有无父无母早已承爵的姬玉澄最符合她的目标。
作者有话说:
----------------------
第18章 暧昧 与清冷道长
事实正如庾宣所料,宋昭晗带祝萱宁赴宴前便已将他身边的朋友大致介绍了一番,自那时候起,她的目标已成了姬玉澄,只是苦于没有接触的途径。
祝萱宁走进山脚的桃林时,候着的华妈妈便将祝夫人已经带着祝宝玥上山的消息告诉了她。
“小姐久病初愈,还需静养,夫人已在此处桃林命我等备好斋食,还请小姐前往桃林溪边赏花品茶,静待夫人下山。”
秦氏心思缜密还留有后手,即使祝萱宁来得及赶到太清观,也命了人阻拦,还字字句句打着为她的名头,安排好了一切。
“表婶费心了。”祝萱宁笑道,从善如流地应下来。
今日出行既膈应了秦氏,又有了其他收获,她心情尚可,能不计较这点安排。
华妈妈见到祝萱宁如此顺从,惊讶极了:“那便请小姐在此处游玩了。”
华妈妈带着一干家丁下人离开,给她留出了游玩的范围,只远远地注意着她的的举动。
祝萱宁带着泼墨往桃林深处走,而后听到了潺潺的溪流声。
溪流旁便是秦氏安置的一张小叶紫檀茶几,炭火煨着她常喝的牛乳茶,精致的食盒扣着盖子安静地躺在茶几上。
祝萱宁入席安坐,将糖块投入杯盏中,然后抬壶注入牛乳茶。
“小姐,这花开得甚好,我折了几朵,给你簪上。”泼墨瞧着盛开的桃花,心中一动,便折下了一枝。
泼墨攀折得用力,少许的桃花因此轻荡荡地落下来,祝萱宁伸出手接住往下飘的花瓣,朱唇玉面,竟若桃中仙。
“那是谁。”卷着经书的少年,清冷的脸上露出少许情绪,问着侍奉在他左右的心腹。
“是祝府的那位小姐,您或许忘了,伯爵府的五公子和国公府的小公爷正是因她起得争执,那日您早早回府还曾因玩得不痛快而少用了半碗饭。”中年男人详尽地跟姬玉澄解释。
“原是她。”姬玉澄了然,正欲撤离视线时便发现原本还在赏花的少女竟绑上了襻膊,褪下了罗袜。
姬玉澄忽而攥紧了手中的经书,顿时撇开目光。
片刻后,他脸上红云才消下。
姬玉澄决定换了个凉亭地界看书,他才起身欲离开,底下侍从便上前禀告:“主子,那祝小姐下水了。”
姬玉澄没动静,眼中似流露出几分疑惑。
那溪水清浅,又不会淹死人,有何好禀报的。
“那溪里游着您中午才放生了的鱼,祝小姐她捉住了。”
下一秒,姬玉澄情绪有了变化,连书都忘了放,转身便往山下跑。
“祝家女!不要捉那些鱼!”
少年的清呵声自山边而响,祝萱宁惊愕地转过身,一没留神,手中不断挣扎的大鱼便脱手而去,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衣裙。
“小姐!”
一见有陌生男子跑来,站在岸边给鲤鱼打草绳的泼墨,丢下手中的鱼就要跑过来,却第一时间被身强力壮的侍从拦住。
她旁边的鱼也尽数被姬玉澄的侍卫夺了过去。
祝萱宁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安抚泼墨:“不要担心,那是我认识的人。”
在她和泼墨的说话间,姬玉澄已经跑到了溪边,他与祝萱宁相距稍远,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这鱼又没写你的名儿,为何不让我捉。”祝萱宁拧着浸湿了的裙角,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大高兴。
姬玉澄往后退了一步,耳生绯红,但不以视线冒犯她:“那是我今日祈福放生掉的鱼,我若是未看见也罢,可你偏叫我看见了,我便不能叫你捉。”
祝萱宁恍然,她往岸边靠了靠,长长的浅草堆里藏着一条不太能蹦跶的鲤鱼,姬玉澄并未看到。
姬玉澄的余光能看见祝萱宁往岸边走,他以为对方是要上岸,下意识要背过身,却听少女说道:“那你现在闭上眼睛,就当没看到见了。”
正要避嫌的姬玉澄愣了片刻,便看见背对他的少女,弯腰伸向草丛,那晃动着的鱼尾从姬玉澄的视线中一闪而过。
他睁大了眼,连礼仪也顾不上,便从祝萱宁的手中夺过了那条鱼。
“哗”的一声,落入溪水的声音响起。
姬玉澄小心翼翼地将鱼放回溪水中,见到鲤鱼游走之后,才松了眉。
姬玉澄正转回身要跟祝萱宁讲道理,那溅出的水花便打在了他的脸上,少年茫然地抬眼,跌进溪水的少女,仙姿玉貌,眸中带泪,如灌了骤雨的一树桃花,湿了一身素白春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