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在堂觉得这事情对于企业是很好的风向,所以当政府领导提出由他牵头配合经济学者的调研和规划时,他欣然同意了。
所以他这一天心情很好,进门时候春风满面。
“心情这么好?”吴裳看出他的喜悦,问。
林在堂就把政府工作规划说了,吴裳也觉得开心。她问林在堂:“能不能拆到千溪?”
林在堂摇头:“不知道。”
叶曼文在一边说:“作孽啊,不要拆千溪啊,也不能哪里都是生意吧?也要给人留一些生活的地方吧?拆什么拆啊。”老人家抵触拆千溪。现在海洲、温州这样的地方,这三十年来飞速发展,无论到哪,无论是谁,哪怕是路边扫地的人嘴里都有生意经。叶曼文觉得这是很可怕的事:人心里只有生意,没有生活,这不是很吓人吗?
吴裳说:“拆千溪我们就有钱了呀!您看临海村那些人,都去城市生活了呢!哪像咱们这里,刮一阵台风修一个月…公交车只能到村口,公交站想向里修,公交车卡在房子中间…”
“我不管,反正我喜欢千溪。”叶曼文打着蒲扇坐下:“你们也不要只知道赚钱,忘记停下看看。院子里的花开得多好,小黄多可爱,这些东西,你们都不要忘了啊。”
叶曼文有她的生活哲学。她一辈子拮据,但也能开心活到现在,就是因为这些小东西。花啊草啊海浪啊小狗啊,这些东西多好啊,人难过的时候想一想,就会豁然开朗啊。
“好好好,不拆。”林在堂哄着叶曼文说:“外婆,也不是我们想拆就能拆。”他拿起一支笔在纸上给叶曼文画,悉心地讲解:“您看,以临海村为圆心进行规划,马路、空运、气候、搬迁安置都要考虑,这些可不是一两天就能成功的啊。再说了,我也同意外婆说的,有些地方适合做生意,有些地方就适合给人治病。千溪这里,沙滩干净、海水湛蓝,房屋很美,民风淳朴,本来就适合治病啊…”
叶曼文点头:“就是!”
吴裳对着阮香玉撇撇嘴,悄声说:“就他会哄!”
阮香玉敲她头:“你不要做鬼脸!”
吴裳就嘻嘻地笑。
饭桌上,吴裳跟姆妈和外婆说装修的进度,她想着带她们去看看将来的房子。她们都不扫兴,说好啊好啊,去啊。说去就去,吃完饭就去。
林在堂跟在身边,又去了他不喜欢的小屋,看着吴裳兴高采烈地给亲人们介绍她的设计:哪里是外婆养花的地方,哪里是姆妈算账工作写字的地方,哪里是她们吃饭的地方。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从这里跳到那里,内心的快乐无法隐藏。
林在堂就出去走了走,想找找这个小区的优点。说实话,他实在找不出。这时他知道是他自己在用那种高高在上的心态在俯视着吴裳,所以无法感受到她的喜悦。倘若他本无一物,那么他也会对这个小家充满渴望。
就在这一瞬间,林在堂理解了吴裳。
一个月后,吴裳来小屋开窗通风,看到对门敞开着,里面有电钻声。她敲门去问,才知道对门已经卖了,现在开始装修了。吴裳就想:林在堂还说这种房子没人买,那这是什么?这不是很快就有新邻居了吗?
直到一个晚上,她过来量冰箱尺寸,听到对面有开门的动静,就想着看看是不是新邻居。推开门,看到林在堂站在那。门半敞着,内里一片杂乱。因为开门,地板上的灰尘迅速飘到空中,此刻还在盘旋。
吴裳很错愕,指着那屋子问:“你买的?”
“嗯哼。”
“你哪来的钱?”吴裳又问。
林在堂早就知道吴裳知道这件事的第一反应不会是感动,他说:“我年中分红留了点。”
“你买它干什么?”吴裳又问。
“跟你做邻居。”
“你有毛病。”
她内心的感觉十分复杂,说不清是什么。惊讶夹杂着感动,不可置信夹杂着惊喜。
林在堂对她摆手:“来啊,参观一下你邻居的家。”
见吴裳不动,上前拉住她的手几步走到他门口,对她说:“里面很乱,回头你有什么装修的心得可以发给我。”
“怎么?会装别墅不会装小两居啊?”吴裳打趣。
林在堂捏住她嘴巴:“不许说话。”吴裳在他的指下哧哧地笑,眼睛滴溜溜地转。林在堂这个屋子的户型跟她的小屋是镜像户型,里面堆满了建筑废料。吴裳走了一圈就走出去,带林在堂回了她自己的小屋。
两个人坐在小屋的窗台上,看着屋里温馨的陈设。吴裳从包里拿出一颗糖来吃,也递给林在堂一颗。她问林在堂:“为什么啊?你又不缺房子,你为什么要买它啊?”
林在堂缓慢而坚定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明白了你的感受,也想着以后能有一个别人不知道的角落。如果能跟你做邻居,就再好不过了。”
吴裳扭过头看着他,身体微微后仰,这样才能将他整张脸看仔细。
他也看着她,他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流光,他姑且把它当成是喜欢。
“你的意思是以后不管我高兴还是不高兴,你都会陪着我。高兴时候在你家里,你面对面陪着我;伤心时候在这里,门对门陪着我。是这样吗?”吴裳轻声问。
“是。”林在堂点头。
吴裳不等他说别的话,就上前吻住了他。他嘴巴里有糖果的味道,那么清甜。她不由闭上了眼睛,任由他将她向后送将她后背贴靠到墙上。
糖果在他们的舌头间化开了,一阵阵的甜向口腔里扩散。他咬出她的舌头缠绵地吮着,又送回她的口中。她的嘴唇微微颤抖,酥麻感由大脑传导到她的身体,她抱紧林在堂的脖子,任由他把她抱到腿上。
她好想。
他却冷静下来,哑着嗓子说:“我不能做随时随地发/情的公狗,尤其不能在我刚刚对你表白后这样。”
“你跟我表白了?”吴裳的手捏着他衬衫的扣子,轻声问。
“怎么不算表白呢吴裳?”林在堂说:“这是在表白啊。”
“我听不懂。”吴裳喜欢炽热的、明白的情话,她想听林在堂说,尽管她知道那似乎不太可能。
“我想尽可能多的、长的陪伴你,吴裳。我知道我不是圣人,也有我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解决不了的人。我知道生活不会如我所愿,它总会不停地给我们难题,但是吴裳,我在尽力了。”
“我认识你,跟你在一起,假亦真时真亦假,假假真真分不清楚,最后全成了真。这就是我们之间奇怪、复杂的关系和感情,我却希望这段感情长久些。”
吴裳安静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她听进去了。这时她好像理解了林在堂。
她说:“那就从这个邻居做起,让我们彼此陪伴久一点。做战友、做伙伴,以后有可能,做一对快乐的小夫妻。”
她是真的这样想。
吴裳非常清楚自己是怎样的人,爱情有如海市蜃楼她不想去追求,她只想抓住眼前的生活。一个聊得来的、善良的、能跟她一起改变生活的人,这足够了。
她紧紧抱住林在堂,喃喃地说:“木木啊,你一点也不木啊。”
林在堂回抱她:“裳裳啊,以后我尽可能不让你受伤。如果我做得不好。你不要一棒子把我打死,你教我,我慢慢地改。”
吴裳说好的,那么现在你能不能做一条公狗呢?这个窗台很适合做啊。
林在堂说不行啊,我没有套。
他们就齐齐笑了。
他们都决定把过往的事先放一放,把眼前的事捡一捡。老街整改的过程中,香玉面馆的门头也要升级改造。阮香玉把这个工作交给了吴裳。
林在堂则开始配合经济学家研究林海产业带的升级和规划。
两个人都开始忙得像陀螺,每天夜里在家里见面,早上在家里分开。林在堂因为信任郭令先,所以把公司的工作大部分都授权给了郭令先。
而郭令先十分清楚林在堂为什么敢这么大胆的授权:因为吴裳在她下面。
吴裳是一把双刃剑,用好了对她自己的事业将有很大的帮助。郭令先跟先生不止一次提起吴裳,先生都说:“这个吴裳现在名气很大,她敢拼敢闯,打破了别人对海洲太太的印象。改天我们也一起吃饭,生意一起做。”
郭令先的先生在业内也有名号,帮星光灯饰打通了不少脉络,林在堂对他也是十分尊敬的。
而郭令先本人也十分厉害,她借着冷静的头脑和判断,把星光灯饰的渠道一再升级改制,现在的渠道体系已经非常完整。
郭令先认为是这些原因导致了林在堂愿意放权给她。
他放权,她就接受。这成了他们之间的默契。
郭令先因此对吴裳有一点忌惮,因为吴裳太过厉害,唯一的短板就是她没有背景。这样的人倘若有了背景,一定是会高飞的。
郭令先拿到权力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吴裳迅速打通跟网络营销中心的线上工作流,同时她也在着手大客户开发的工作流。吴裳知道郭令先的意思,一旦工作流程化,各个节点专业化,那么她的可替代性就会增加。这些人能走到高位,是有着他们的思考的,这的确是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