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休养,吴裳在照顾我。”
“那你养着。”阮春桂挂断了电话。
她现在管得住自己,尽管对吴裳和阮香玉有芥蒂,但为了星光灯饰,她忍了。
吴裳做了几个小菜,照顾林在堂吃饭。
林在堂说自己手疼不能吃,张着嘴等她喂。吴裳这时说:“你的嘴倒是好用,隔着衣服也能吃出花样来。我之前倒是没发现你功夫这么好。”
林在堂被她说得脸红,咳一声。
“现在知道脸红了。”吴裳又说。
他们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时而工作时而聊闲地过了四五天小日子。
夜里关了灯,林在堂不老实。他正当年,哪怕手脚受伤了,但老二没伤。香香的、“肉肉”的吴裳躺在他旁边,体温经过被子传递过来,让他整个人都安稳不下来。
手探过去在被子里摸索,终于摸到了,舒服地喟叹一声。
吴裳闭着眼睛任由他摸,白天时候他总是逗她,但她担心压到他胳膊腿,总是不敢。即便不敢,但早已心猿意马,总觉得身体湿哒哒的、空落落的。
这会儿被他惹急了,就起身要躲,被林在堂一把拉回来。
“好疼。”他低声求她似的:“吴裳你帮帮我。”
“我怎么帮你?我自己都帮不了我自己。”吴裳要回撤的手被他按住。
“你不是会吗?”
“林在堂你…”
吴裳拗不过他。
只得由着他。
他行动不便,她便是主人了。
林在堂甚至罕见地(深呼吸)了声,那一声,让吴裳骨头都酥了。她说:“是这样吗?这样你喜欢?”
林在堂颤着嗯了一声。
吴裳因此了解了,尽心尽力,如获新生。
几天后她陪林在堂去公司上班。
从前他们在公司里为了避嫌,几乎不同时出现,哪怕同时出现也是一前一后。现在林在堂需要照顾,吴裳不得不挽着他手臂。
这样一来,倒是有了几分扬眉吐气的意思。因为公司里有人说:谁说老板看不上老板娘的?这不是相处挺好吗?谁说老板娘为了攀高枝低声下气的,这不是地位挺高吗?
他们说这些的时候,吴裳只是听着,并无反应。因为她忙起来了。
王能人那边的流程开始跑起来,每天网络营销中心的人都向她这里甩大客户线索,她需要跟进甄别,最后促单。原来每天需要在外面跑,现在呢,每天要坐在电脑前不停地聊天打电话。吴裳知道这种工作方式的转变是顺应时代发展的,她并没因此失落,反倒觉得很不错。
她主动跟郭令先和王能人提出对网络营销中心分出来的大客户线索进行数据跟踪,看一看各环节的转化比,以促进后续的调整。
王能人说:“听说你拿到过顶级公司年薪20万起的offer,果然大公司招人不虚。”
“嗐,俱往矣!”吴裳手一挥:“我现在就想着把这个流程跑通,尽快衡量出ROI,这样对后续工作有帮助啊。”
“莫急,慢慢来。”郭令先说。她发现吴裳变了,从前她满脑子都是提成、钱,现在她好像不在乎这些了,她更在乎星光灯饰了。
郭令先就尝试着问她产品外销的工作她愿不愿意接,因为这个工作短期收益不大。吴裳说接啊。我就是那天跟外国人在咖啡店聊这个呢,林在堂在外头被撞了。
郭令先拍拍她的头:“辛苦啦。”
这个动作郭令先没对人做过,她最开始对吴裳印象并不好,忌惮吴裳,觉得这个人太急功近利。现在郭令先不这样想了,她觉得吴裳不是那样的人。她是一个很真诚的人。
林在堂这时给吴裳发消息:“求助。”
“干什么?”
“尿尿。”
吴裳翻个白眼。
林在堂坚决拒绝培养自己单手上厕所系扣的能力,每次尿尿都让吴裳帮他系扣系皮带。
有时他会罕见地开一句玩笑,问吴裳要不要帮他扶老二。吴裳说不用我帮你接着给你喝吗?
吴裳谈完工作又去照顾林在堂解手,看到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本纸质的日历就问他要干什么?他说我算算日子。
“算什么日子?”
“领证的日子。”
“领证的日子不是随便算就好吗?”
林在堂说:“你不懂。”
海洲的商人逢大事要算,在他们心中,人要有敬畏,敬畏天地神灵。林在堂耳濡目染,也有这个习惯,准不准且另说,算这个流程要走。
“那你算好了。”吴裳说:“我只是很意外你把领证当成大事。”
“领证不是大事,什么是大事?”
“你说的对。”
林在堂真的找人算,吴裳之前没觉得这件事有多大,现在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因为海洲有很多人先办婚礼,有了孩子再领结婚证,也不知这个习俗来自哪。她跟姆妈和外婆说要跟林在堂补领结婚证,姆妈和外婆并没大惊小怪。
令吴裳意外的是有一天律师找到了她。
律师说他受阮春桂女士委托,来请吴裳签一些文件。那些文件里有的是星光灯饰上市后法人配偶放弃一切财务要求的、也有各自婚前财产归属的。
她问:“这些林在堂知道吗?”
律师说不知道。
“但是也需要他签字啊。”
“是的。”
吴裳并不觊觎林在堂的财产,她自己有能力,可以赚钱,对阮春桂的防备感到不适。但她是那种既然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的人,于是她挥手签了字。
她并没想太多。
晚上她见到林在堂,问他:“签字了吗?“
“什么?”
“婚前财产协议,签了吗?”
林在堂显然有些错愕,他说:“我同意签,我本来名下就没有什么财产啊,只有债务。你看到的条款里面有债务免责吗?”
“有。”
“好。”
林在堂出去给阮春桂打了个电话,他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阮春桂说:“这是对你们双方的保护。我特意让律师加了债务条款,你们婚后引起生产经营、消费产生的债务,自负。”
“我问的是为什么?”林在堂问。
“因为你们还年轻,我再说一遍,这是对你们的保护。”
“那你流程要正规,明天让律师来,当着我们的面逐条过条款。”
签署婚前财产协议在海洲的商界并不罕见,几乎人人都要签。林在堂心里虽有异样,但觉得这件事对吴裳也的确是保护。
他问吴裳有没有因此不舒服?吴裳坦言:“有。但无所谓。”
“你觉得受到羞辱了吗?”
“有。”吴裳说:“别人都说不要跟资本家耍心机,我认同。但我觉得不完整:不要跟资本家和资本家的家人耍心机。”
吴裳极少做不理智的决定,哪怕在半个月以前,阮春桂拿出这些协议她都会感到强烈的不适而放弃跟林在堂结婚。但她这时被一种类似于幸福的感觉蒙蔽着,又或者对未来的星光灯饰有所憧憬,令她觉得这的确是小事。
吴裳拍拍林在堂的脸:“所以大师算的日子是哪一天啊?”
“10月29日。”
“听起来就是好日子。”
他们也曾聊过蜜月旅行,但吴裳否决了。原因是林在堂的确有很多工作要忙,而到了冬天,姆妈的面馆会很忙,腰总是不舒服。外婆呢也需要照顾。她不敢走太远太久。
林在堂说:“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吴裳咀嚼这四个字,咀嚼出“不忙”和“当下不得行”的含义来,就笑了。
她每天雄心勃勃,做她的事业;林在堂也每天忙得不可开交,到了那一天,他们去领了结婚证。
其实后来过了很久,林在堂都记得那天的心情。前一夜他们两个几乎都没睡,在深夜里睁着一双熬到发光的眼,他们问对方为什么不睡呢?答案都是:“不知怎么了,睡不着。”
他们尝试在那个夜晚憧憬未来的生活,吴裳说:“我希望你不要再出车祸或者被人陷害了,我希望你顺遂一些。”
林在堂说:“我希望你赚很多很多钱,以后我没钱了你能养我。我也希望你能感觉到幸福,虽然你其实不缺幸福感。”
“那理想呢?”吴裳问:“星光灯饰要上市吗?你还有别的人生安排吗?”
“星光灯饰应该会是我的终身事业。”林在堂回答她:“别的人生安排我没有想过。你呢?”
“我啊,我希望我能有很多钱,希望外婆姆妈身体健康,我还希望我永远像星星一样发光。”
他们就这样聊了一整夜,第二天两个黑眼圈去领证。出民政局的时候,吴裳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在此之前没觉得,在此之后却觉得自己一瞬间就迈入了一种未知的生活。
“怎么了?”林在堂问她。
“我头晕。”吴裳将头放在他肩头,短暂地依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