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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光海岸_姑娘别哭【完结】(13)

  那时小螃蟹装在小袋子里,一元钱一只,她跑一趟,可以赚十几元钱。那于她而言是一笔巨款。

  她要林在堂多挖小螃蟹。

  林在堂哪里会,挖出一个贝壳,掰开一看,里面全是泥沙。再挖,仍旧是这样。好在他有耐力,吴裳的小桶装了十几只螃蟹,而他的小桶空空如也。尽管如此,他仍感觉到有趣。

  太阳升起来了,迷雾散尽,海水泛起波光,光线火辣辣地炙烤着他们。吴裳手一挥:“走,去镇上。”

  找一个热闹的街口卖小螃蟹,热情地招呼小孩子,而林在堂就在一旁看着。这么热的夏天,吴裳通红的脸上挂着汗珠,她自己毫不介意,用手一抹、一甩,接着叫卖。

  她好像有做生意的天赋,又或者她那张脸太容易令人有亲近感,她的小桶前总是蹲着小朋友。有小姑娘的头发快到掉进水里,她从衣兜里掏出小皮筋,顺手为小姑娘编条小辫子。小姑娘仰起脸对她笑笑,扭头给长辈展示自己的新发型。

  那样自在、自然。

  不到一个小时,她的小海物都卖光了,足足卖了三十多元。吴裳很开心,将钱塞进短裤口袋,用手拍一拍,将它拍扁。林在堂人已经热蔫了,真有点可怜。

  她先是给林在堂买了根冰棍,一人叼一根,冰棍解暑,瞬间凉爽很多。又说请他吃炒年糕和三鲜面。去的是一家路边的小摊,塑料椅子斑驳的木桌子,一口热气腾腾的大锅和一个推车上的煤气灶。他们坐在老树下,铺着薄塑料的桌面上有几片树上落下的叶子。旁边的老人打着扇子聊天,不时看他们一眼。

  这样的环境令林在堂不自在,他小心翼翼处理自己的表情,生怕流露出一些不满。吴裳却说:“我反正只请得起这个呀!你要是嫌弃,你就看我吃!”

  炒年糕端上来的一瞬间,味道就涌入了林在堂的鼻腔。青菜叶子白年糕,还单加了一个嫩黄的炒蛋,看上去实在悦目。林在堂尽管是海洲人,但家里却不常吃这些。母亲阮春桂怕胖,去欧洲玩几次回来后家里的餐桌上就再难见到年糕这样的东西。后来林在堂去上海、去留学,就再没吃到了。

  吴裳多要一碗一盘,将炒年糕和三鲜面都一分为二,念叨着:“这样我们就都能吃到两样东西啦!”

  她从小节俭,但又嘴馋,就想出这样的法子来。但她又大方,炒年糕里单独加炒蛋、三鲜面里多加两只虾和两个鱼丸,怕林在堂吃不饱。辛辛苦苦一早上赚的钱,就这样“挥霍”了。

  林在堂夹一片年糕片送进嘴里,糯糯的年糕带着一股米香,又混合着青菜、佐料的味道,算是人间至味。他还在回味,对面的吴裳已经挥汗如雨大快朵颐,捧起自己那半碗三鲜面的碗喝汤。

  “好吃吗?”吴裳问他。

  林在堂如实回答:“很好吃,但我没吃饱。”他好歹身强体壮,这些塞牙缝的东西怎么能喂饱他?

  “那好吧,我再请你吃一份炒麻糍。”吴裳说。

  “再来一碗汤。”林在堂要求。

  吴裳咬牙同意。

  林在堂是故意逗她,她赚钱辛苦,他怎么忍心让她“倾家荡产”呢?结账的时候他起身,却被吴裳按下去:“我请客就是我请客,你不要找事哦!”她一边从兜里翻钱一边说:“人虽穷,志不短。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她满脸天真和倔强,像极了前一天傍晚打架的小黄狗。林在堂就不再执拗,跟在她身后在小镇上游荡起来。

  2006年的南方的无名小镇,很难见到游客。路边的人大声说着海洲话,乍一听以为在吵架,仔细听是在话家常。吴裳耳朵长,路过哪里听到什么,就顺口搭句话。她说海洲话很利落,嗓音清亮温柔,很是好听。

  走在这样的小镇上,让林在堂真切感觉到了自在。他问吴裳镇上有多少人、都做什么工作,小工厂都在哪个区域。吴裳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就对他说:“你也知道,我们这里都是小作坊,做的都是小东西,你说的这些,要一点点打探。但是我大概知道的,一个村子有一个村子的生意…”

  “你问这些干什么?”吴裳问他。

  林在堂顺口胡说:“我写论文。”

  “哦哦。”吴裳却相信他。

  林在堂电话响了,那头好像在骂人,吴裳不想听,走远几步,但那声音总往她耳朵里钻。她隐约听到”狐狸精”、“不要脸”…偷看林在堂,他面不改色,显然习惯了。

  挂断电话后他说:“我妈,说我爸在外面乱来的事。”他其实不太与人说这些,但也不知怎么,在吴裳面前就这么自然说起来了。虽然于他而言,吴裳甚至还只能算一个陌生人。

  “哦。那你妈也该找一个。”吴裳说:“这样就公平了啊!或者把你爸的钱都骗走,让你爸没钱养小的!”她其实是在开玩笑,她才几岁,怎知这人生的戏剧性,只是觉得受了欺负也不能忍下这口气吧?那总得报复回来吧?

  “你怎么知道我妈也有一个呢?”林在堂平静地说,见她一时语塞表情尴尬,就耸耸肩,对她眨了下眼。

  “那…你…”

  “我怎么了?对我没影响,反正他们也不会离婚。”林在堂在前面走,看到有一家手机店,就走了进去。吴裳问他干什么,他说:“我付你劳动报酬。”

  “可我这个应该可以修。它只是翻盖坏了,屏幕上的字看不清。”吴裳拿出自己的坏手机,交给里面的人,转头对林在堂说:“你还是付给钱吧?我不用你买手机。我自己拿着钱踏实…”

  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贫穷,也不掩饰对钱的渴望,甚至还开玩笑:“那我至少要搂着它睡一夜,将它捂热吧?”

  林在堂替她心酸,她却无所谓似的,反而问他:“你怀里滴滴答答的是什么?”

  林在堂就掏出来给她看,那是一块有些年纪的怀表。吴裳曾在自己家里见到一个,说是一百多年前,祖宗出海带回来的,也不知真假。后来爸爸生病,被妈妈拿去当掉了。

  想到这里,吴裳觉得难过,小心翼翼将怀表还给他。

  晚饭他们也在镇上解决,林在堂说要请她吃顿好的。问吴裳喜欢吃什么?吴裳想也不想说黄鱼!我要吃黄鱼!

  吴裳吃黄鱼,真是一绝。林在堂从没见过谁那么会吃鱼,利落、干净,又香喷喷的。

  回去路上下了一场雨,吴裳将水桶罩在头上,到肖奶奶家门前的时候瓮声瓮气跟他说再见,接着跑走了,那样欢快、自在。林在堂有那么一瞬间失神了,但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这是他们相处的伊始,十几天很快就过去。他在这十几天里,体偿了另一种人生。关于千溪的一切,都在他的记忆之中了。

  但非常奇怪,他从没跟别人提起任何一个字,哪怕是孟若星也没有。

  后来孟若星曾问过他在那个渔村都认识什么人,他只是说:导游,还有房东的老阿婆。问他吃的是否习惯,他说找回了我的海洲胃。这句他没说谎,在那里游荡的那些日子以后,他的胃口刁了起来。家里特意换了一个做饭的阿姨,专做海洲味,但不知什么原因,总是差了点味道。

  都没有那棵树下的那家摊位好吃。

  真的。

  第13章 添新岁,恐蹉跎

  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

  把我的年岁

  咕噜咕噜蒸发去了

  -2011年1月吴裳《腰好疼啊》

  林在堂失婚的消息令母亲阮春桂崩溃,她怎么也想不通:好端端的婚怎么说不结就不结了?细细的手扶着额头,不停地唉声叹气。颈间的钻石项链闪亮亮的,倒是没因为她的心情而镀上灰。

  阮春桂自然是要面子的,尤其在听说是孟若星毁婚在先之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孟若星母亲更气人,在电话里对她说:“我们若星受不得一点委屈的,若不是在堂哪里做不对,我女儿是万万不会这样的!你们若要再结也行,带着诚意来我家里好好谈。”生意人就是生意人,这会儿不讲感情只讲利益,已然翻脸不认人,再不是在电话里要林在堂多担待女儿的老人家了。

  “结!必须结!”阮春桂拍了一下桌子,手腕上的细链子磕得哗哗响。这点林在堂倒是随她:咽不下这口气就不咽了!她倒要看看最后谁难看!我儿离了你孟若星还活不成了么!

  她开始琢磨着哪家闺女合适,甚至对林在堂说:把你上海的、美国的同学都逐个想想,哪个喜欢你,家世又好。妈妈告诉你呀,待你老了就知道,跟谁结婚都一样,到最后都是利益。

  林在堂并不说话,他早就习惯在母亲阮春桂面前闭嘴。他知道只要他一开口,阮春桂就会开始跟他讨论起他过往的女性朋友。

  林在堂实在很烦,饭还没吃,就离开了家门。路过咖啡馆后推门进去,径直走到前台的高脚凳上坐下。吴裳刚贴了膏药,正用双手用力按着有膏药的位置,想让它服帖些。看到林在堂就问他:“喝什么啊?林先生?”她故意把”林先生”几个字咬得很重,逗林在堂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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