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令先答应他回去考虑,但是她说:“但这个职能不能这样交出去,对吴裳不好,也会打击到我们部门的气势。你知道的,过去一年多,我们的业绩突飞猛进,今年还想更上一层楼。”
“没问题。”林在堂说:“时机你去想,我希望在Q2结束前我们能有结论。”
“好。”
郭令先出了林在堂办公室,就去找了吴裳。她说要请吴裳出去走走。吴裳摇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王能人部门的事,我虽然不能理解,但我接受。”
“这是你们家的生意。”郭令先说:“你都不能理解,那我…”她说完无奈地笑了:“你先生的脾性你了解的,他认定的事改不了。”
“我知道的。”吴裳说:“所以我听从郭总的安排。”
“我是这样想的,先搞清楚那个客户的问题,剩下的事情我们再说。”
“没问题。”
吴裳打了个哈欠:“说真的,伏案工作好累。我好像真的不适合处理这些线索,我喜欢跟人面对面交流。”
“面对面的确是你绝对的战场。”
郭令先找人深入调查了那个客户,最终了解到他的确从盛唐买了灯。但他不是大客户,他买了三盏吸顶灯。也不排斥这是一个虚假订单,从头到尾,都是为了针对吴裳。郭令先拿着这个结论找了一趟王能人,对他说:“你看,那么着急给吴裳扣帽子,是不是冤枉人家了?”
王能人无奈地叹口气:“嗐!我也很意外。”
“我知道你也在盯着副总裁的位置,说实话,我也是。”郭令先说:“咱们两个都是有追求的人,但我们的竞争应该是光明磊落的。”
“郭总你什么意思?”王能人眉头皱到一起,整个人充满了警觉:“你的意思是我授意下属这样做的?你这样有点羞辱人了!”
“不是就好。”郭令先说:“大家都知道,王总虽然后到星光灯饰,但势头很劲。林总给王总搭了一个大台子唱戏,王总不负所望,唱出了一出大戏。这一点我佩服王总。但那天在会上,你的员工不应该。”
郭令先是要为吴裳争取一个说法的,因为这些日子吴裳承受着别人的非议和质疑,她本人出于一种修养和对大局稳定的想法什么都没说。没说,不代表能含混过关。
王能人答应郭令先在两个部门的会议上来解决这件事,还吴裳一个公道。他这样,也是出于一个胜利者的姿态。以后这个职能归属他,对他来说简直是如虎添翼。
后来那个新人在会议上公开承认了错误,他说:“我不知道情况,当时也是出于对工作的责任心,没经过调查就在会上对吴裳同事进行了指责。我道歉。”
他说的冠冕堂皇,没有人会当真的,吴裳也不会。但她不愿在这种事上继续浪费时间,只是说:“大家都是同事,为了同一个目标,以后有话可以好好说。”
“好的,林太太。”那个人说完捂住嘴。他很聪明,这时呈现了一种被权利倾轧的假象,让别人以为他道歉是出于无奈。
吴裳看透了,轻声笑了:“叫我吴裳同事就好,职场没有林太太。如果真有林太太,这件事就不会发生了,是吧?”
吴裳不指望林在堂为她提供保护。
她有能力就活,没能力就走,就这么简单。她吴裳也没弱到需要林在堂为她开绿灯的地步。
会议上接着宣布了职能调整的事,王能人说:“临危受命,还请大家、尤其是郭总支持。”
郭令先则说:“一切为了星光灯饰。”
一切为了星光灯饰。
吴裳也是这么想,她发觉在不知不觉间,星光灯饰已经成了她的职业理想。她个人的感受并不全然重要了,她想看看,这一份他们夫妻二人戮力同心的事业,究竟能走多远。
吴裳内心尽管有委屈,但这委屈被忽略了。
晚上回到家,她收到林在堂送她的礼物:是一张航空公司的存储卡。
吴裳问:“这礼物有什么寓意吗?”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想去远方,但你好像没有时间,也总遇到各种问题,存不住钱。”
吴裳闻言故意抹眼泪,自怨自艾似的:“我好可怜。”
林在堂笑了。
摸摸她的头。
“想去哪就去哪,吴裳。这里面有十万块,你尽管去买机票,用年假,去想去的地方。”
“那我要买头等舱。我还没坐过头等舱。可是我买头等舱,十万块很快就没了。”
“没了我再存。”林在堂说:“尽管去。”
吴裳小心翼翼收起来:“那么谢谢你,林在堂。”
她能不能飞向远方,那是未知数。但生活的高速时而颠簸时而平顺,她如果想去终点,就不能停下车。
不能。
第82章 悲寂寥,胜春潮
你看海水
湛蓝
碧绿
深灰
昏黄
无论美丑
都是它的颜色
——2019年10月吴裳《我爱的海》
傍晚时候涨潮了。
这一天的潮水涨得格外凶,漫过了工地外的围挡。吴裳正在检查水电煤气,准备迎接下一天的验收。宋景在一旁磕瓜子,同时跟吴裳说起她爸爸工厂的事。
她说老宋这些年接代工生意养家糊口不容易,现在好了,那些大品牌开始搞垄断了。厂家跟老宋说:你要接那家的,就不许接我家的。老宋起初还想蒙混了事,谁知对方竟拿出合同要老宋签。
“盛唐吧?”吴裳问。
“对。”宋景说:“盛唐不知怎么了,可能是资本运作着要上市,又或者要接好多大订单…”
吴裳冷笑了声。
她对宋景说:“你让老宋把合同条款看清楚,加上倘若分配订单金额不足多少,盛唐要赔付多少。”
“我爸多聪明啊,你别看我爸生意做不大,但他脑子好用啊。正在请律师看呢。但我爸的意思是如果他签了这份合同,对星光灯饰是不是不好?”
“老宋赚自己的钱、良禽择木而栖,这有什么问题呢?”吴裳这时已经把点位都对完,确保没有问题。她说:“既然唐盛要送钱,就伸手接着呗。”
“你不对劲。”以宋景对吴裳的了解,她这样嫉恶如仇的人,是万万不会向着盛唐说话的。她的手指一直在敲自己脑门,最后恍然大悟似的:“盛唐说自己要接大笔订单,是不是你给送客户了?!”
吴裳神秘一笑。
“你快说嘛!别卖关子!”宋景走到吴裳面前,捏住她的脸,让吴裳差点露出牙花子。
“我说!你先松开!”吴裳拍打着宋景手背,将她拉出工地,呼吸自由了,这才说:“我要跟唐盛做生意。”
“不可能。”宋景说:“你绝不会跟唐盛做生意,唐盛那个人那么阴险恶心,你每次说起他都非常鄙视,你根本不会跟唐盛做生意!”
宋景无比相信吴裳。
她这样的信任令吴裳动容。她跟林在堂相处那么多年,风风雨雨地走过来,但林在堂好像从来没有如此笃信过她的人品。林在堂对一切都充满着批判和怀疑。
“别管了。”吴裳说:“宋景,你都不知道人是会变的吗?”
宋景哼一声。她看着海浪一层一层推到海面上,平常不爱动的小脑瓜认真动了起来,接着说:“那我就跟老宋说:签!别怕对不起星光灯饰,先跟你一起对付盛唐!替你报仇!”
“你怎么知道我要报仇?”吴裳问。
“我就知道。”
吴裳无奈地摇摇头,揽住宋景肩膀,头靠在她头上。周玉庭拿着他的破本子路过,看到她俩如此,推推眼镜,说:“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宋景翻了个白眼。
她问周玉庭:“千溪的现在写到哪了?”
周玉庭说:“写到门口的路正日夜兼程地修,千溪第一家饭店马上要进入软装环节,老人们都在研究刺绣和海洲味,以后跟大家一起欢迎世人到千溪来。”
“刺绣?”宋景打断他:“谁研究刺绣了?”
“吴裳外婆。”
“外婆很久没拿针了呀!她看不清楚呀!”宋景又说。
“外婆说她要绣一幅图,挂在‘千溪欢迎你’门头。”周玉庭说:“可能是你们这样的老总太忙了,无暇关心老人。我和林在堂给外婆穿针穿了很多次了。外婆今天扎了三次手。”
周玉庭发誓要用纯纪实风格记录千溪,每天充当电子眼,无论走到哪,都照一照。
宋景拿过他的本子,看到上面如实记录着一切,甚至包括她爷爷奶奶今天拉了几次屎,以及屎的颜色形状。宋景故作嫌弃地把本子都还给周玉庭。
吴裳也拿过来看,看到林显祖早上没吃饭、中午没吃饭,就问周玉庭:“爷爷没吃饭吗?”
周玉庭说:“对,他说他不饿。”
“外婆做的汤面他也没吃?”
“喝了口汤。”
吴裳把本子还给周玉庭,对他表示感谢,还请他明天继续关注。千溪村本来也没有多少人了,年轻人走了,有些老人追随年轻人走了,剩下这些死活不走的,岁数都很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肖奶奶现在也不爱做饭了,有时糊弄一口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