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看姜云漾这么紧张,姜云昭这才终于又换了副口气道,“听说今日谢砚会来太子府上议事,你可以过去看看,如果有机会,接触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可是……”
“就这么定了,翠竹,带你家姑娘去后面的海棠苑转转吧。”姜云昭不容置喙道。
而等到姜云漾走远了,她先是思索了一会,接着摆了摆手,找到自己最信任的侍女。
“你现在出去一趟,仔细打听打听二小姐地婚事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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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钟后,姜云漾走在海棠苑的游廊里。
翠竹在不远处张望,她则低垂着脑袋,情绪有些闷地走来走去。
刚刚长姐那一番话,确实让她思考了很多。
她自认为是了解谢砚的。
她知道这个人是出了名的薄情寡义,清冷严苛。
就拿三年前的某次赏花宴来说,碰巧坐在他旁边的姜云漾,不过失手碰了下他的折扇,他便嫌弃得不行,宴后,还直接让侍从给扔了。
听说还有一次,有个侍女只是不小心将茶水洒在了他的衣袖上,他便狠狠地攥着那人的手臂,差点要将其捏碎,最后好像还将那侍女发卖了出去。
然后作息时间也不正常。
每日不到卯时起床,工作至子时,十年如一日。听说最近为了清心寡欲,甚至将住处搬去了城郊的寺庙里。
但是除了这些之外,好像……其他地方都还算可以?
起码不像城中那些纨绔一样,今日在春风楼千金买笑,明日在赌坊豪掷万两,而且相貌也不算丑陋,起码比大多数人能看的过去多了。
姜家虽然已在盛京定居多年,但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世族大家,就是官场顺遂的她爹,在官场摸爬滚打了十几年,才混到了四品,其余的亲戚更不用说了。
谢家可是赫赫扬扬的百年士族,根本得罪不起。
一时间,各种各样的想法一起涌上心头,简直让她脑子要爆炸。
姜云漾觉得自己好焦虑,一边低着头,一边搅着帕子,来来回回地游廊上走了七八遍。
一边期望着他能赶紧过来,好让她远远地看上一眼,给姐姐交差,一边又期望他还是最好不要过来。
忽然间,耳边传来簌簌的声音。
该不会是……谢砚吧?
姜云漾实在是太紧张了,顿住脚步,左走也不是右走也不是,忽然,她眼前一亮,发现不远处有个假山的山洞。
耳边的簌簌声似乎更大了,很像是脚步声。
姜云漾终于忍不住了。
她“哇”地一声叫出来,立马跑出去老远,毫不犹豫地便扭头钻进那山洞里。
山洞里光线很暗,也很安静。因为下雨的缘故,带了几分泛潮的气息。
脚底下的青石板有些滑,姜云漾便伸出双手,准备摸索着靠近。
这会她心下也终于轻松了不少。
心道她只要安安静静地躲在这个地方,肯定不会遇到谢砚了。至于如何向姐姐交差,再说吧……
眼下最重要的,是隐藏好自己。
因此,她一边思忖,一边很谨慎小心地挪动着步子。
很快,她的指尖触碰到处一个微凉的质感。
大概是石壁。
确定是石壁后,姜云漾又往前靠近一步,顺便往下又探了探。
微凉的触感减少了不少,还有几分软绵和流畅。
姜云漾心里有些疑惑。
石壁也会有这样的触感吗?
因为奇怪,所以她的力度就更重了些。
而这一次,触感就更奇怪了。
刚刚软绵和流畅的感觉消失,这次更接近一种柔性和硬朗,但是又有种独特的平滑细腻。
就在姜云漾更靠近一步,准备进一步探索时,耳边响起一个喑哑声,在这黑暗中,显得尤其冷冰和摄人。
“你还要在我的腰上摸多久?”
第5章
不远处的声音更大了,像是阵风吹过,藤蔓和茂盛生长的枝叶乱颤,细碎又浓密,若是仔细辨别,则可以听到掩在这枝叶下的窸窣脚步生,匆忙又凌乱。
姜云漾自然是听不到的,实际上,在听到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时,她的腿就有些软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蔓延上来,让她整个人都有些站不住。
太子府的山洞里,竟然会有人?
姜云漾懵了,第一反应是自己要完。
太子身居高位,本就受人揣测受人暗算得多,能躲藏在这里的,必定是绝顶高手。
她虽不太懂政治,但偶尔会从姐姐口中听说太子这一位置的特殊性。她知道太子这个位置不过是看上去光鲜亮丽罢了,实际上却危险的很。
今天一来,果然验证了。
可她……是无辜的啊!!!
想到这,姜云漾准备用最后一点力量出声呼救,不过发出“呜呜”两声,嘴巴忽然被一捂。
同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别出声。”
姜云漾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手上的力量那么大,她怎么可能出声。
不仅如此,另一只手翻转,便将她整个人都牵制在自己身前。
宽大的掌心,像是海边久经打磨的砺石,带着某种绝对强硬的力量,将她整个人都包裹其中,趁她没注意,将其带出了山洞。
他的力量太大,险些让她招架不住,只是往后拽了一下他的衣衫,才勉强维持住平衡。
光线骤亮的瞬间,她也终于看清来人。
就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只听“嗖”地一声,一根短而锋利的短剑,从她耳边飞快,直指不远处的梧桐枝头。
一瞬间,枝头颤栗,飞鸟惊起,并伴随着一声锦帛撕裂的声音以及仓促逃离的脚步声。
等到那声音静了一瞬,她身边的那个人才有所反应。
峻拔的身形清明又修长,日光落在那立体冷硬的眉骨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半遮着那双冷漠薄情的眼。
那双眼睛对着锦帛飘落的地方望了一会,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索,给本就深邃的眸子又添了几分幽深。
空气陷入一阵短暂的安静。
姜云漾还没能从这安静中缓过来,突然,原本支撑着她的力量忽然松开,她眼看就要踉跄倒地。
那一刻,姜云漾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某种想要稳住的意识尤其强烈,几乎是以某种不可逆转之势,抓住了身旁那人的衣衫,接着,整个人都扑在了他的怀里。
仓皇抬头的瞬间,四目相对。
同时,一股清而淡雅的冷香扑面而来,像是某种韵味十足的苦茶,萦绕在身侧。
不知道是因为那双眼睛过于深邃,还是因为他周身的气质太过压迫性,姜云漾紧张地几乎不能呼吸了,发出的声音几乎微弱地听不出声:“谢、谢砚。”
谢砚当然没有回答她。
不仅没有回答,还用一只手指撑着她肩膀的位置,直接将她往前一推。
干脆、利落、不带任何情面。
冷淡的目光,颇为厌烦地扫过那张此刻因为害羞而变得通红的小脸。
只见那个被推开的少女,正静静地垂着眸子,因为反应慢一拍,等被推远了,眼里才有了几分委屈。
白皙小脸惹过一抹薄薄的红晕,密而纤细的睫毛,鸦羽般漂亮,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覆过那双像是浸了水般澄澈的双眸,透出几分娇弱的可怜。
他对于对方能喊出自己名字并不怎么惊讶,不过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她的名字。
印象中好像是姜家的三女儿。
似乎还给他敬过酒。
只不过当时她不知道在紧张什么,手一直在抖,他没什么耐心等她,又怕她将酒洒在他的衣服上,故而直接先一步接了过来。
这个事情不过是个小小的插曲,若不是今天再次看到他,他根本不会记得。
今天,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意外。
思及此,他没什么情绪地走到不远处的围墙下,捡起那片被他的飞刀撕裂的锦帛,拿在手中沉默着端详了一会,阴冷的目光中,透着几分对对方不自量力的睥睨。
太子在位十年,他亦辅佐了十年。
这十年内,树欲静而风未止。
看似平静的皇城,实则处处暗流汹涌。t
今日他不过像往常一样来府上议事,便注意到了围墙旁的异常,当机立断地躲进了附近的假山山洞里观察。
正认真观察着院内动向,山洞内便闯进来一个小东西,差点误了他的正事。
思及刚刚的经历,他烦不可耐地皱了下眉。
不过没关系,往后应该也不会再遇上了。
一旁的姜云漾自然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所想。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除了慌张,还有后怕。
因为她很清楚地知道,谢砚那柄银色短刀在她耳边飞过时的狠厉和决绝,仿佛下一秒,她的小命也能跟着一起飞走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