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打草惊蛇,孤身来视察田庄,要得就是引诱他们入彀。”五娘子看向窗外的烛火,点点头,“二叔与太上皇阵营果然慌乱,急于出面灭口。”
萧辰见她左右没事,才将身上的血迹洗了又洗,又换了件衣裳,自己用熏香仔细熏蒸了好久才进内室,久到五娘子去催他:“怎么今日这么久?难道是沾染了外面莺莺燕燕的香味?”
萧辰将她手握在了手里,却忍住了拉她入怀的悸动,只笑了笑。从前他是不怕阴私报应,也不怕血不怕死的人,如今却有了害怕,生怕报应在妻子身上,原本要动杀心,可是却下不去刀,只将敌寇捅了个重伤。
如今进了她房中,又怕血腥味吓到她,所以才会仔细洗洗,将发丝都洗得干净犹不足,索性又烧了柚子水来熏蒸。
五娘子却主动扎进他怀里,两手环抱勾住他脖颈:“还好你没事!”
萧辰一愣,唇角勾起,将她回抱进怀里。
萧辰早就带了士兵在庄子外面埋伏,夫妻两人做一场戏为的就是勾出萧建右的兵马,自然是很快就解决了这场战斗,第二天天亮就押解着这些残兵败将往京城去面圣。
皇庄之事原本不算什么,堂堂太上皇,手里握点私房钱怎么了?可问题在他皇庄都指向了颠覆皇帝之位,原本父要子死君要臣死符合当今教化,可太上皇为了贪生怕死将皇位传给儿子,如今看着天下太平又后悔密谋害死儿子,这消息传出去定然能让士林震惊,再加之守孝期间独占臣妻,上不孝顺下不慈爱,太上皇的罪名算是彻底定下。
当天皇上就举办了宴席,宴席上偷偷将这份邸报递给了太上皇。太上皇面上还维持着镇定,可眼中慌乱却遮不住:萧家老二,到底是如何办事的?!
太后也添把火,带着顾家七娘上前行礼,问道:“陛下可还记得十六年前的曹氏?”
太上皇仔细打量后面色灰白,明白大势已去,他的手颤抖起来。
五娘子瞥见他干枯苍老的皮肤上褐色的老年斑,不由得心生喟叹:权利,到底有什么样的魔力?能让人丧尽人伦罔顾天伦?
又在心底嘲笑自己,自己全家不就正走在这条路上么?
可转念看见萧辰站在太上皇身侧,眼神正关切注视着她,生怕她的安危受损,五娘子神色又安定下来:她知道,她会与太上皇不一样。
太上皇德行有亏、勾结朝臣、私建势力的罪行昭然若揭,皇帝到底仁善,将此事悄无声息解决干净。
于是第二天太上皇宣布自己年老,搬往西山居住,将权柄全部交还给皇帝。与此同时太后在西山行宫发现当年临幸过一个即将出宫的宫娥,但忘记记档在册,那宫娥出宫后生下了女儿,没有机会进宫面圣,如今沧海遗珠被寻回,终于让公主得见天日。
有当时临幸的太上皇认可,有太后撑腰,于是皇家t就认下了这个女儿。
与此同时,顾家的七娘子也被嫁到了西北老家,只好没多久就“病逝”了。
至于这位公主与七娘子眉眼间相似之处,一来见过七娘子的人并不多,二来人嘛,难免相似,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还与顾家从前的某位小妾相似呢。其余就是考验京中贵人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了。
皇上见了同胞姐妹,甚喜,封了她做平宁公主,寓意平安安宁,萧建右则被迁往萧家田庄上长住,其党羽被革职查办、斩杀伏诛。皇帝也终于在登上皇位后的第三年,真真正正收拢了皇权,成为了名副其实的天下之主。
经此一役,清河县君更得圣上倚重,她获封成为了一品夫人,不管是在太后身边还是在皇帝身边,都有极大的话语权,倒比她丈夫还要风头更劲,勾起了许多野心勃勃的女子,都想要如她一般议政参政,直上青云。
几个月后崔氏过生辰,一家女儿齐聚京城。
顾家显赫不比从前,长女嫁入仰家起起落落,如今又重回权利巅峰,次女在范阳建起了书院,三女儿虽然守寡,但是以一己之力抗击戎贼,四女儿在西北边关上已经颇有经营,六娘子则成了书画大家。
更不用提五娘子是赫赫有名的国公府世子夫人不说,还受封清河县君,得了皇上青睐。
二女婿和三女婿虽然都已经故去,但剩下大女婿已经成了两朝重臣,四女婿是西北边关上冉冉升起的新星。
如今又出了一位公主。
惹得朝中人赞叹。二娘子久违进京,她如今与赵飞鸾成婚,又在范阳建起书院,气色充盈,面目动人:“爹爹当年看戏喜欢点《满床笏》,说是满朝女婿显贵才好,如今可是遂了他老人家心愿。今日也要给他点一折满床笏听听。”
五娘子笑而不语,顾介甫知道被女儿摆了一道后狠狠吐了口血,之后若无其事继续对女儿赔笑脸,如今他也知道能不能进内阁除了本身政绩,端要看女儿心情,那个小小的庶女已经拥有让他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所要之物的能力,对五娘子殷勤不已。
只不过五娘子私下里也与萧辰商议过,以顾介甫的才干政绩进内阁是迟早的事,如今压压他的锐气锋芒,也好让他沉淀沉淀。
四娘子眼看着自己女儿与大姐所生的宝姐儿一起玩乐,不由得笑:“也不知道她们以后该寻什么样的夫家?”
顾一昭本能开口:“倒也不急着出嫁,该是叫她们寻个先生好好上学,待到了年纪学些朝政上的事。”
话音刚落六娘子纳闷:“从前五姐是个道学先生,比我们还正经,这样不合规矩的事是半点都不肯多说的,怎么今日忽然转性?”
其余三姐四姐也看向她,眼神里俱是惊讶,心直口快的二姐干脆瞪大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一昭一愣,才意识到自己当众说了心里话。
她斟酌着回答:“这是理所当然之事,昔日吕后当政,后面窦太后就有样学样,再者武曌临朝,后面韦后、太平公主跃跃欲试,如今圣上仁慈,因着自己多病,就请平宁公主在旁批阅奏章,女子们就算学些朝政之事也算不得什么。”
议论到朝政就有些敏感,机敏的大姐将话题岔了回去:“不知二妹妹办的书院与大堂姐在老家办的家塾可有共同之处?听说你近来要办一家只收女子的书院?”于是姐妹几个兴致勃勃转开话题,热烈讨论起了女子书院的事。
顾一昭才有时机去梳理自己的心情: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终于不再遮掩自己的心情,想说什么说什么,活得这么痛快了呢?
穿越过来15载,步步为营费心筹谋,谨言慎行,可今日却变得恣意妄为,以至于让姐妹们都反应不过来,这又是为何呢?
她怀着些迷茫的心情带自己婚前居住的小院漫步。
院中窗明几净,还保留着当初的原样,山矾在院子角落带着花匠挪兰花,笑道:“世子说夫人想看娘家的兰花,今日就叫了花匠上门,也不知道运过去能不能活?”
旁边帮忙的火山抹一把脸上的灰:“上回听夫人说海外有一种结红果吃起来辛辣的作物,世子一直在寻觅,我差点跑断腿,这兰就算活不成,只要夫人说好,世子就会天天栽。”
他们在树下没看见顾一昭,顾一昭忍不住偷笑,心绪却从未有过的急切、迫切,忽然很想见到萧辰。
她心里一松。
原来这就是回家的心情。
她以前宁可磨磨蹭蹭,放学在教室磨蹭,对着万家灯火加班,不明白同学同事为什么那么热衷下班回家,这一刻却对他们感同身受,原来回家就意味着有一盏灯永远亮着在等待自己,有一个永远在橘色灯光下笑吟吟等待自己。
在那个人跟前,不用乞怜不用勾心斗角,坦坦荡荡做自己就好。
她迫不及待等待宴席散场,看着萧辰来接自己就迫不及待出门去见他,脚步也不由自主放快,等看到他从垂花门那头过来的高大身影,眼角都忍不住带笑,飞快朝着他飞奔过去。
原来这种感觉,叫做回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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