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车马慢,书信也慢,那边什么情况林秋然一概不知。西北还在打仗,如今还算安稳的局面全都靠他们。
死伤无可避免,林秋然知道,但还是想打听打听萧寻。
萧寻好不好,他……还活着吗。或许崭露头角,杨娘子听过萧寻的名字。
可杨娘子摇了摇头,她道:“我们离开应州时那边还好好的,只说怕战火波及,先让百姓离开,等没事儿再回去。如今应州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他们逃难到这儿花了数个月,那会儿怕死,恨不得一直往南走。逃难的人也多,一路艰难险阻,已经过了几个月,应州那边什么样,杨娘子是真的不知道。
林秋然又问:“当时可有在打仗?”
杨娘子回想着点点头,“在打。”
林秋然神色不免紧张,若当初打了胜仗,大约也不会让百姓离开应州去外地避难。
总感觉是凶多吉少。
杨娘子瞧林秋然一直问打仗的事,心里琢磨莫非她家里有人从军去了,但她也不敢问。
虽然逃难的人命苦,有死在路上的,前日不知哪家孩子去偷人家鸡腿,阴差阳错还丧了命,可比起去西北打仗的战士,他们这可算不得危险辛苦。
若林秋然的父兄夫君去从军了,那就是九死一生的事,她可不敢提,真出了什么事,那不是触东家霉头吗。
杨娘子低着头不说话,林秋然也不再问:“你明儿午时过来,早晚做活两次。工钱向来都是月结的,念你初来余安就日结给你。你的孩子白日能带过来,不过得收拾干净,不能去前堂影响客人吃饭,只能在院子里待着。”
厨房也不能进,林秋然又不是做善事,总共两间屋子,还给杨娘子孩子用一间。
杨娘子孩子最大的看着有八九岁,小的才三四岁的。爹娘都出去做活,几个孩子留在帐篷不安生。
杨娘子见状立刻道:“这个东家放心,我这几个孩儿都听话。让他们在后门门口待着就成,绝对不会捣乱的。”
若不听话,这一路哪儿能都活着到余安呢。
林秋然:“嗯,怎么做活先说好,碗筷洗一遍涮两遍烫一遍,不可偷懒。不然没法子留你继续在这儿做活,我要的人,手脚得干净。”
杨娘子应了,这就带着孩子离开了。
林秋然打算从明日开始做生意,现在粮价肉价都低了些,还能压压本钱,不然卖得太贵,也没客人愿意来吃。
徐远珩下午过来了一趟,他给林秋然送了几车米面。
林秋然本不愿意收,“我这儿还有,足够用的。”
徐远珩道:“我知道,余安的粮我已脱手,还剩两千多斤,粮价还会降,但粮食不好买,你收下就是。”
这会儿再卖也赚不了那么多钱了,而且各家的粮商肯定是盼着赚钱的,所以尽管县城吩咐下调粮价,可是商人手里还会囤一些。会和后面人说已经卖完了,想买就私下加钱买,面上一个价,实际又是一个价,这样的日子得持续一阵子。
最后都会被抓起来。
而且难民的事儿还没完,徐远珩知道有些小商贩趁机囤粮。
他们囤的时候价钱就不低,如今粮价降了,很不好出手,恐生事端。
做生意有赚就有赔,这个道理徐远珩一直明白,但很多人都想不明白。
林秋然点了点头,接受了徐远珩的好意,“那我就按现在的粮价给你,就当卖给我了。”
徐远珩不缺这个银子,但能让林秋然安心一些,钱收着就收着,日后在别处给回去就是。
不过粮价明日就降,按现在的,林秋然是不是傻。
徐远珩:“我赚钱也不赚你的,按十文一斤给就是。”
两千多斤粮食,林秋然花了二十三两,徐远珩的消息很准。
粮价降的第二日,就有人出事了。
有的看价钱降了赶紧出手,还是赔钱,不过赔钱也认了。有的不愿意出手,可钱也赚不回来,一斤差三四文,一百斤就是三四百文,一千斤有三四两银子。
囤几千斤的,两日功夫就亏了十几两银子。
囤得多在家吃又吃不完,现在卖要亏好一笔钱,而且有的商贩根本不是自家有家底才去倒腾粮食,而是借了印子钱想着大赚一笔。
眼看借的还不上,粮价再降还要亏好多,当晚就喝了砒霜。
原本做着发财的美梦,现在只剩一家老小。有的囤粮少,见状赶紧出了,粮食一多,价钱又降了,等到九月二十一,粮价已经到了十文一斤。
粗粮更便宜,林秋然也安生做了几日生意。
街上也安生不少,可林秋然没想过把汤圆接回来。
听王主簿说城外还有二百多难民,县衙在城外搭帐篷施粥,先安抚住没让进城,不然再进来一群人指定更乱。
林秋然打算等这群人进来后观望观望,彻底没什么事再把汤圆接回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月底,二十三这日难民又进城,不过有了前车之鉴,县衙管得多,这些人老实不少,进来就找活干,余安百姓的日子一如往常。
林秋然看时候差不多了,和徐远珩提了接汤圆回来的事。
十月初三,林秋然在金鼎楼前翘首以盼,徐家的马车终于来了,林秋然迎上去,跟着马车走了十几步,孙氏在车上抱着汤圆给她看,“秋然,你看。”
这孩子走了一个多月,比离开时长大了。
林秋然心底知道汤圆不会出事,可只有亲眼见到孩子的时候心才彻底安定。
汤圆从车窗往外看,眼睛忽闪忽闪的,“啊……娘。”
第八十一章 安稳
林秋然下意识摸摸耳朵, 她刚莫不是听错了,汤圆出去一个月,还学了门本领回来。
林秋然看孙氏一直在笑, 不确定问:“汤圆会喊娘啦。”
孙氏笑着点点头, “嗯, 现在呀就会喊这一个字!”
汤圆伸手往外够, 孙氏牢牢抱着,林秋然还看见徐远珩萧大石了, 不过这会儿身心都被汤圆牵着,直到马车慢慢停下。
徐远珩先从车上下来, 然后萧大石又下来, 最后孙氏才弯着腰站在车板上,把汤圆给林秋然,才扶着萧大石下车。
徐远珩立在一旁, 眸中带笑, “人都给你带回来了。”
林秋然感觉汤圆沉了,她掂着往上抱了抱,对徐远珩道:“多谢徐公子,我备了酒席, 徐公子务必赏脸。”
徐远珩:“我这儿还有点事, 你们一家团聚吧。”
他跟孙氏萧大石相处了几日,萧大石倒还好,孙氏见他偶尔露出防备之色。如今刚回到家, 还是一家人在一块儿较好,他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
萧大石哎了一声,“这哪儿成!”
徐远珩这还接他们回来, 这可算到余安了,连顿饭都不吃,就这么走了?这哪儿成。
孙氏忙道:“徐公子,吃顿饭而已,耽误不了多少功的夫,再说你回去也得吃饭,不然你先忙你的事去,等中午过来。都在县城,中午过来就是了。”
孙氏言辞恳切,也是诚心相邀,虽然她总怀疑徐远珩有别的心思,可是帮了这么大的忙,连顿饭都不管,要传出去,萧家可真不会做人。
徐远珩从善如流地应下,“那就却之不恭了。”
孙氏松了口气,让萧大石赶紧把徐远珩请到楼上喝茶去,徐远珩没喝,只道:“还有点事,我中午再过来。”
林秋然三人送了送,把人送走,孙氏仔仔细细看了遍林秋然,她有好些话想和林秋然说。
孙氏:“走走走,咱们快进屋去。”
林秋然抱着汤圆往屋里走,没外人,她用鼻尖蹭了蹭汤圆的鼻尖,逗得他直笑。
一月未见,这孩子胖了些,不见认生,一直笑,手环着林秋然的脖子,欢欢喜喜地看着酒楼,好像在辨认是不是原来熟悉的地方。
孙氏背着包袱跟在后头,还没回家,但酒楼看得出来很安稳。不过她刚瞧见隔壁金如意在装潢,也不知道咋回事。
孙氏问了句,“隔壁是……”
林秋然道:“夜里被砸了,不过东西都搬走了,人没事。”
孙氏眨眨眼,又问:“那家里呢,我问徐公子,徐公子只说好。”
林秋然笑着道:“他也没骗你们,是挺好的。”
最难的几日过去了,家里也没出事,林秋然看孙氏没瘦,汤圆养得白白胖胖,但还是问道:“你们呢?”
孙氏说起这个就滔滔不绝了,“我们去了崇安,被徐公子安顿在一处宅院中,里面有丫鬟小厮照看,什么都不用我做,每日饭食有人准备,不仅如此,徐公子还特地给汤圆寻了个奶娘。”
这是孙氏万万没想到的,本来就很照顾了,非亲非故,带到离余安很远的崇安避难,不仅给安排了厨娘,还有奶娘。她这出门一趟好像去玩了似的,光享福了。
孙氏虽然担心林秋然,可是在崇安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每日都有好饭好菜,还胖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