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怕林秋然看出来什么,借口乏了先回去了。
林秋然的确疑惑,若说老夫人是长辈,关心两句也是应该的。可即便如此,打听别人家家事也有些冒昧。
直到宴席结束,林秋然还在想这事儿,她总觉得秦夫人关心萧家,关心汤圆,今日更关心萧寻。
到了家中,林秋然吩咐林夏,“前些日子秦老夫人送了我一套首饰,给找出来。”
第一百零三章 抽丝
那套头面, 拿回来后林秋然让丫鬟找首饰铺子问了问,是金绿猫眼,本就贵重, 凑足一套更是难得, 她没戴这首饰的场合, 就放在私库了。
林秋然这会儿想起来, 想再拿出来好好看看。
对首饰也喜欢,平日自己有买。不过来到这儿之后的第一套首饰, 应算再萧家村老家菜园地挖出来的金手镯和金耳环。后来为了买宅子当了,连着装首饰的盒子一共卖了三十七两银子。
林秋然那时以为是孙氏埋进去的, 可并不是, 后来想着自家地里挖的就是自家的,再有放了那么久,村中无人找寻, 就给当了。孙氏还和她说, 以后有钱了再买。
那年过年,林秋然就买了金镯子等首饰,之后逢年过节会添置,平日遇见喜欢的也会买下来。现在她妆匣里的首饰不少, 金银玉饰都有, 当初那套应急之用,卖了就卖了,林秋然却没惦记过, 哪怕有钱了,也没想过给赎回来。
如今细想,余安首饰铺子卖的金镯子,都是金价加上工费, 可那个连着匣子都能卖那样贵,本身的价钱还得贵几成的,当铺又不傻,怎会做亏本的买卖。
村子里,为何会出现那么贵重的东西。
林秋然脑中有些思绪,可又抓不着。她想看看秦夫人送与她的首饰,或许能看出些什么来。
林夏去拿东西了,林秋然在屋里喝茶慢等。
屋外天光正好,若非还在腊月,都能出去采风游玩,当然有不怕累不怕冷的,汤圆和萧寻今日就去新宅了,马车她用了,也不知父子俩过去路上冷不冷。
汤圆现在很黏萧寻,他活泼好动,萧寻又擅武,尤其才见孩子忍不住惯着,汤圆自然喜欢。
孩子有人看着,林秋然也轻巧不少。
很快,林夏就把匣子拿了过来。当日林秋然就看了几眼,毕竟自己有首饰,哪怕东西贵重,但对她来说还没稀奇都日日观瞻供奉的地步。
林秋然没急着打开,而是把匣子放在桌上,先看外观。今日再看,越发觉得匣子古朴大气。上头镂空雕刻着花纹,用料极好,对着窗外的天光看,能看着上面有金纹缠绕,闪闪发光。
林秋然记得,当初匣子上头就有花纹,只不过没想过匣子也值钱,从未仔细看过。
这花纹林秋然觉得有些熟悉,可当初那匣子长什么样她记不太清了,只知道上头有金子,所以价钱贵。
若真是差不多的匣子,和她猜得一样……那秦夫人莫名另眼相看,老侯爷追着汤圆,秦夫人几次提起了萧寻,还有打听萧家的事就能解释通了。
一件一件地看,好似没什么关系,但连在一起,却能串起来。
林秋然又把匣子打开,里面首饰她一件件看过,并无奇怪之处。
首饰放好,她把匣子合上,这回又仔细看外面,一边觉得不可思议,一边又觉得自己胡思乱想。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呢,可若不是因为这样,秦夫人为何那样对她,从初到京城再到现在,若非秦夫人,林秋然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林秋然当初来到这个世界,就知道孙氏萧大石二人,跟老宅分出去了,其他的也不知道,就怀着孩子,守着孙氏萧大石过日子。后来萧寻回来了,只是偶尔觉得萧寻长得好,不太像孙氏和萧大石。
是不太像,可若因此就怀疑萧寻不是二人亲生,这也不好。
林秋然摩挲着匣子,若真不是亲生的,那秦夫人那般小心翼翼又热切的神色,大约是安阳侯府亲戚家的孩子。
像这些世家,谁家有了孩子,不当眼珠子似的护着。若是倘若丢失,早就大张旗鼓地找了,绝不会像秦夫人那般小心翼翼,一副想问却不敢问的样子。
既不是丢失,那极有可能当初出了什么事,不得已才把人送走了,不然能有什么顾及不找呢。又有谁放着好好的京城不待,去萧家村那种地方。
倘若萧寻不从军立功,林秋然大约会先去胥州,而非来京城。
林秋然把匣子给合上,这些都是她凭空猜测的,也许只是像秦夫人所说,她和汤圆合老人家的眼缘。
林秋然低头看了眼匣子,又移开目光。她有汤圆,如今萧寻也封爵了,日子安稳美满,马上汤圆该去念书,金鼎楼也在京城开起来了……一切欣欣向荣。
她不该管这些事,不管是与不是,都该当不知道才是。
林秋然把匣子合上,“林夏,把东西拿回库房吧。”
林夏点点头,刚把匣子拿起来林秋然又道:“算了,还是先放妆台上吧,兴许以后用得上。”
林秋然想了想,还是起身披上大氅去了寿安堂。
阳光好,孙氏正在窗前绣花,嘴里哼着余安特有的调子,她脚边不远处放着一个炭盆,炉子也烧着,屋里很暖和。
孙氏穿了中衣,身上套着绵马甲,腿盘着坐,姿态悠闲。
见林秋然来了,孙氏笑着道:“快坐,你看看这花样子好看不,我出去看别人穿过,试着绣的,你以后常出门,得多做几身衣裳才行。”
林秋然倾身看了一眼,她还看见了孙氏脸上的皱纹,脸上还有几块小斑。这几年孙氏样子没怎么变,胖了些,看着也年轻些,不过脸上有些斑点,上了年岁都会长。
她头上也有白发,在家打扮简单,一根羊脂玉发簪挽着,戴着玛瑙石的抹额,很是大气。
林秋然在心里叹了口气,“很好看的,您这也当心眼睛,不能绣太久的。”
孙氏:“我知道,白日也没啥事儿做,就绣绣花,我这动作慢,好半天动不了几针。”
林秋然点点头,顺势坐下,“也不知信到了没有,爹快些过来,您也有伴儿。”
她有她的事,萧寻有萧寻的事,汤圆马上要去上学了,硕大的府邸,也就做活消磨时光。
孙氏:“你爹那做事不磨蹭,估计来了,就怕往这儿拉粮食啥的,你信里可嘱咐这个了?京城啥都买得到,可别把秋收粮食拉过来。没准儿还拉些菜啥的,怕一个人过来亏得慌。”
林秋然道:“这我倒忘了,还有个事也忘了。”
孙氏停下动作,朝林秋然看过来,林秋然欲言又止道:“老家那边我让爹去里正那儿看了看,可以出钱装潢村里祠堂、修路,敬重族老为村子做事是有好处的,怕就怕老宅的人又沾上来。虽然在余安离京城远,可是我还是怕影响夫君……”
孙氏“啪”地一声把绣棚放下,“他们还有脸,哪来这么大脸面!”
林秋然点点头,“是啊,当初传信回来,说萧寻不在,办事时老宅的人面都没露,还是知道我们搬到县城才赶过来。可到了之后连乔迁礼都没有,就让我们张罗管饭,一群人浩浩荡荡,哪里把我们当亲戚。”
提起这个孙氏就心有不满,“如果是真敢沾上来,我倒与她好好说道说道!难不成非要做牛做马,给她当一辈子苦力才成?”
萧大石常回萧家村,私下有没有补贴孙氏不知道,但若沾上来,影响萧寻的仕途,孙氏是如何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
她受了白氏多少年磋磨,才过了几天年好日子,孙氏:“若拿孝字压人,我就把老家这些年做的事都抖了出来,实在不行,我就不认萧寻这个儿子,看她还打咋摆亲戚谱儿。
当初嫌我不能生,家里啥活都是我干,后来终于可算分出去了,捡了萧寻又不认这孙子,说什么养个白眼狼?没有不行有了也不行,萧寻长大没吃过老宅一粒米,我看她敢说啥!”
林秋然心跳如鼓,孙氏这般说,大约没瞒过原身,再者村里发生什么事,一传谁不知道。
这些事林秋然来到这儿没问过,自然就不知了,家中一个孩子,谁会想到亲不亲生上来。
也难怪,当初萧寻死讯传回来,孙氏和萧大石愿意让她打了孩子改嫁。若是亲生,大约拼死也要留住血脉。
这个时代讲养儿防老,萧寻不在了,孙儿也非亲生,刚成婚儿媳什么性子不知晓,二人又要找人养老送终,老家的亲戚靠不住,所以愿意卖个好。
若林秋然是孙氏,也愿意给她备份嫁妆出嫁,把她认作女儿,至少有人给他养老送终。
若强行把人留下,以后二人不在了,林秋然若不管,孩子也是受苦受难。
自然,林秋然愿意留下孩子,也是当初看二人性子不错,家里她能做主,比起回娘家再嫁人养别的孩子,当然还是养自己的好。
孙氏以前日子苦,如今也是苦尽甘来,林秋然说道:“萧寻拎得清,我让爹打点了里正族老,都不是心盲之人,您就放心吧。”